麝食柏则香，蚕食桑则吐丝成文章，
鹆剪舌则能人言，鹪鹩化大鸟，燕巢产凤，鸡乳龙，此飞动之物能变者也①。桃、李、柿、枣、梨，接以佳种，则结佳实，此植物之能变者也。褐麻、布帛、丝纻，钟氏②染之而成五色，此衣物之能变者也。瓜菹、鱼蟹，渍以酒、酱、盐、醯、蜜、姜、茉、桂而成五味③，此食物之能变者也。物尚能变，而况于人乎？然则，学问诗书之变凡人为圣贤也，不尤愈④于飞潜、动植、衣食之物乎？宁越，田间之农夫也；庄蹻，楚之大盗也；段干木，晋之大驵也；子张，鲁之鄙家也；徐庶，汉之杀人者也；周处，晋之射虎者也；周小泉，皋兰屯军也；王心斋，海滨盐丁也，皆能亲师取友，折节读书，改过迁善，卒为忠臣、孝子、大儒、志士，成名于天下后世⑤。然则，诗书学问之能变凡人为圣贤，为豪杰也，岂惟一人一时为然？人人好学，人人可为圣贤。天下万世人好学，即万世人皆可为圣贤。如以训诂辞章为学，而志在干禄⑥，始而侥幸得荣，继而苞苴取辱⑦，此犹白獭嗜鲻，鲖鱼嗜牛⑧，至于身亡不悔。斯人也，曾飞潜动植物类之不如，安望其能为圣贤豪杰耶⑨？
注：①“麝（shè）食柏”句：传说麝吃柏叶柏籽，便长出麝香（名贵中药）；文章，这里指有花纹的织物；
鹆（qú yù）：八哥，传说剪去舌尖才能学人说话。以下几条，均为传说。②钟氏：《周礼》所记善染者。③菹（zū）、醯（xī）：菹，切碎的菜、肉。醯，醋。④尤愈：犹言超越。⑤宁越句：宁越待考。庄蹻：楚庄王之后，领兵西定滇池。其后人于汉武帝时通汉。段干木：原为晋国大驵（zǎng，马匹交易经纪人）后隐居于魏，魏文侯以礼视之。子张，孔丘弟子。徐庶：少好任侠，后致力学问，与诸葛亮友善。周处：晋人，少时横行乡里，人称“三害”（他再加上南山虎，长桥蛟）闻此决心改过，杀虎斩蛟，入吴拜陆机、陆云兄弟为师，后官至御史中丞，战死。《世说新语》把他列为改过迁善的典型。周小泉，名蕙，山丹卫人，后徙居秦州（甘肃），戍卒出身，常去段容思（甘肃皋兰人，是李颙所推崇的关学学者，明景泰五年进士，创“志学书院”讲学，人以“伊川”拟之）讲学处听讲儒学，殚力就学，人以为程朱复出。李颙赞之为一时醇儒。王心斋，明代泰安人，初以贩盐为务。近三十岁时经孔林，谒孔庙。于是发愤读《孝经》《大学》，崇儒教。后远道慕谒王阳明，拜为师。过金陵，为六馆之士讲六经，众大服。阳明卒，心斋往返数千里经纪其家，照顾两岁遗孤。又开门授徒，因百姓日用以发明“良知”之旨。一时达官世儒，相与交往，以严师尊之。⑥训诂辞章，志在干禄：犹言考校章句，从事八股时文制艺之学，目的不在求知和修德，而在追求名利。干禄：求福求官。⑦苞苴取辱：苞苴，行贿的包裹。一入官场，不是行贿，就是纳贿，口称夷齐，心怀盗跖，自取其辱。⑧白獭嗜鲻（zī），鲖（tóng）鱼嗜牛：鲻鱼形如鲵，长七尺。鲖即鳢，栖淡水深层，性凶猛。白獭、鲖鱼它们往往因贪婪亡身，因为鲻与牛是不易对付的。⑨斯人也，曾……不如，安望……：这类人，连……都不如，怎能指望……。(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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