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南游衡岳，自襄汉登舟，过洞庭、潇湘。辛未三月北还，取道荆州，至襄阳，皆舟行；自樊、邓入内乡、商於，至蓝田，皆山行。五月抵眉，七月以荒旱，眉多盗，避地凤翔。壬申三月，避地汉中。自陈、宝入云栈，至褒口，皆山行；寓沔一月。五月东迁于洋，历褒城、南郑、城固，仍舟行。李子曰，操舟有大道，今始知之——深者浅者涡也，急者缓者浪也，宽者隘者涯也，开者合者峡也，险者夷者
也，曲者直者势也，疾者徐者风也，卑者高者礁也。明明扬于上者帆也，脉脉转于下者舵也，撑持前后者楫也，鼓
左右者桨也，屹然独立者桅也，率然长挽者
也②，毅然郑重一舟恃为动静行止者将军③也。知深浅，酌缓急，量隘宽，衡开合，度险夷，较曲直，斟徐疾，审高卑，权帆舵，运桨楫，定桅樯，用将军者，水师也。水师者④，知行水之道者也；必聪明，忠信，敬慎，小心刚毅之人，洞悉水性，竭股、肱、心、膂、五官之用⑤，运智力于风涛波浪之际，然后可以利涉江河湖海而无咎。若水师孱弱、宴安、醉饱、痴痴昏昏，以浅为深，以急为缓，以隘为宽，以合为开，以险为夷，以曲为直，以疾为徐，以高为卑，帆舵无准，楫桨失机，桅樯倾而不惧，将军弃而不用，以此操舟，虽安必危。必也视浅如深，视缓如急，视宽如隘，视开如合，视夷如险，视直如曲，视徐如疾，视卑如高；用材中度⑥，任器咸宜，飓风未至而豫为防之，波涛将震而先为备之。以此操舟，虽危必安。故曰，操舟有大道。《书》曰：“予临兆庶，如朽索之驭六马。⑦”水师操舟亦如之。
注：①操舟：驾船。庚午（1690）年南游至壬申（1692）年避地汉中，三年间多行水路。②率然长挽者
（tán）也：舒展地挽船牵绳，竹制。③将军：即锚。④水师：即舵手。⑤竭股、肱、心、膂、五官之用：尽力发挥腿脚、手臂的筋力与心思，以及鼻、目、舌、口、耳等五官的功能。肱（gōng）肩肘之间。膂（lǚ），脊骨。⑥用材中度：使用器材合于分寸程度。⑦书曰：《尚书》中说。这是尧的话，大意是，我面对成千上万百姓，要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就像用朽坏的绳索驾驭六马拉车，不但要运用智慧，更须小心谨慎。(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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