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杨时易学思想研究:对《易》的根本要义进行探讨

杨时易学思想研究:对《易》的根本要义进行探讨

时间:2023-1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熹以为,治《易》可取杨时之说。杨时著有《易说》,为专门解经之作。这些不能找到出处的杨时易学文献,未必可信,须谨慎对待。迄今的杨时思想研究,对其理学思想中的本体论、工夫论的探讨较多,而对其易学思想的研究则异乎寻常的贫乏。国内外的杨时易学研究罕见,尚有不少值得补充与商榷之处。一接续以往相关识见,杨时开示,变易是《周易》的根本要义之一。杨时如何看待“易”?

杨时易学思想研究:对《易》的根本要义进行探讨

杨时,字中立,谥文靖,学者称龟山先生,是二程高弟。其理学思想甚为醇正;他对南宋及后世理学的影响很大。与宋代许多思想家相同,他比较重视《易》[1],曾作《易说》,注解经文。此外,又有一些总论易学的文字。朱熹以为,治《易》可取杨时之说。[2]杨时的易学有一定的特色与价值,另外他又是宋代理学与学术史上重要的人物,故其易学值得关注。

杨时著有《易说》,为专门解经之作。[3]这是其最重要的易学著作。《易说》有39卦因收于方闻一编的《大易粹言》,而得以保存至今。[4]杨时尚有解《易传》的部分文字,收于《周易系辞精义》。[5]杨时的《语录》、《论语解》(收于朱熹所编《论孟精义》中)、《中庸解》(收于石所编,朱熹删定的《中庸辑略》中)、书信等著作中也有一些易学文字。另外,在《厚斋易学》、《周易会通》、《周易传义大全》、《大易集义粹言》(除其中《易说》内容外)、《周易折中》中尚有不少杨时的易学文献。这些文献几乎全部出自《易说》,或出自其他的杨时著述;还有极少量在现存的杨时著述中不能找到出处。这些不能找到出处的杨时易学文献,未必可信,须谨慎对待。

迄今的杨时思想研究,对其理学思想中的本体论、工夫论的探讨较多,而对其易学思想的研究则异乎寻常的贫乏。国内外的杨时易学研究罕见,尚有不少值得补充与商榷之处。[6]兹不揣固陋,尝试先从整体上就其总论易学大端之见,作一番粗浅的探讨。

接续以往相关识见,杨时开示,变易是《周易》的根本要义之一。

此义众所周知,《系辞》便谓“《易》之为道也屡迁”。盖因变化日新是天地万物之恒态,《周易》准拟天地,具备三极之道,故如此。《系辞》以为阖辟屈伸、往来不穷之乾坤与“易”有密切的关系。杨时如何看待“易”?他以为“易”是指气的往来动静之变易。气之变易,有健有顺;就其健顺,而命之曰乾坤;所以易即乾坤,乾坤即易,是体同而名异。体同者,皆气也。而气的运动变化,是“神”之所为,或者说是“神”之作用使然。“神”是形而上的、妙万物的、无对(唯一)之理。《语录》记载:

问:“《易》曰:‘乾坤其易之门邪?’所谓门莫是学《易》自此入否?”

曰:“不然。今人多如此说,故有喻易为屋室,谓其入必有其门,则乾坤是也。为此言者只为元不晓易。夫易与乾坤岂有二物?孰为内外?谓之乾坤者,因其健顺而命之名耳。乾坤即易,易即乾坤。故孔子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盖无乾坤则不见易,非易则无乾坤。谓乾坤为易之门者,阴阳之气有动静屈伸尔;一动一静、或屈或伸,阖辟之象也。故孔子又曰:‘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所谓门者如此。老子曰:‘天地之间其犹橐侖乎!’夫气之阖辟往来岂有穷哉?有阖有辟,变由是生。其变无常,非易而何?……”

问:“乾坤即阴阳之气否?”

曰:“分明说乾阳物,坤阴物,既是阴阳。”又曰:“乾坤何也?曰:乾坤正言其健顺尔。识破本根须是知体同名异,自然意义晓然。”又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坤本无体,天地之位定,则乾坤斯定。不有天地,乾坤何辨?”

问:“天地即轻清重浊之气升降否?”

曰:“然。天地、乾坤亦是异名同体,其本一物,变生则名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亦此物也。但因变化出来,故千态万变各自呈露,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变化,神之所为也。其所以变化,孰从而见之?因其成象于天、成形于地,然后变化可得而见焉。云:旧常解此义云:‘无象无形,则神之所为隐矣。有象有形,变化于是乎著。’[7][8]

此番详细的对话中,杨时对几个重要概念及其关系解释得甚为明白。其中要点有四。其一,《系辞》所谓“乾坤毁则无以见易”,“乾坤其易之门邪”,此“易”是变易之义;变易是气的动静往来等运动造成的。他说:“夫气之阖辟往来岂有穷哉?有阖有辟,变由是生。其变无常,非易而何?”杨时认为“通天下一气耳”[9],天地万物皆由气组成。气的动静屈伸的运动没有穷尽(阴阳二气的动静屈伸有阖辟之象,故又说阖辟);这些运动是变化之由来;这些变化是无常的,故称作“易”。其二,气的运动变化,造成“千态万变各自呈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天形成日月星辰,在地形成品类众形)。这些众形众物,其实皆为一物,即气。故说“其本一物”,“亦此物也”。其三,然而虽然其本为一物,但是“变生而名立”,出现“体同名异”的状况。比如,阴阳之气,其性有异;二气的运动变化,阳健而阴顺,有所不同;故因其健顺之不同,而分别命之曰乾、坤,故说“变生而名立”。乾坤只是说明气的变易的健顺,故曰“乾坤即易,易即乾坤”。所谓“乾坤其易之门邪”者,气之变易,动静屈伸,有阖辟之象;乾坤即易,是故又说乾坤是易之门。此非言易是屋室,乾坤为其门。如此便是把易与乾坤看作二物。同理,天地是气的运动变化所生,因此“天地、乾坤亦是异名同体”。其四,气之变化,是“神”之所为。他说:“变化,神之所为也。”[10]气的变化,是“神”之所为,是“神”之功用。“其所以变化,孰从而见之”何意?“其”者指“神”;“孰”,“何”之义;神所以变化,何从而见之?言神的使气变化的作用,从何而见之?后面紧接的一句便是回答:因成象于天,成形于地而见之。通过这些具体可观察的现象,便能见知神之使气变化的功用了。若没有它们,神之所为或作用便隐而不明,不能为人所知晓。“神”是什么?其非“神妙”之神(形容词,如“阴阳不测之谓神”),也非“鬼神”之神(名词),而是指超越而无对的、妙运万物之“神”,也即是形而上之道,或者太极,或者二程所谓万物一理之理。程颢说:“冬寒夏暑,阴阳也。所以运动变化者,神也。神无方,故易无体。”[11]程颐说:“一阴一阳之谓道。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道也。如一阖一辟之谓变。”[12]又说:“离了阴阳更无道。所以阴阳者是道也,阴阳气也。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形而上者则是密也。”[13]对二程而言,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变化是气之变化,但所以变化者是道或神。杨时亦说: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阴阳亦形而下也,而亦谓之道,通上下而言也。夫通天下一气尔,谁能出不由户?则所谓道者,即此而已。[14]

可见他与二程相同,对形上、形下的区分是非常清晰的,以阴阳为形而下。则其所谓“变化,神之所为”之“神”必然是形而上者,即超越而无对的、妙运万物之“神”或形而上之道。(何以要用“神”指称形而上者?《说卦》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神”具有神妙莫测之义,以之指称形而上者,可以表明其作用之神妙莫测。此是其他名称所不能直接反映的,如理、道等,因此“神”之称名具有其独特的价值。)从此也可见,杨时与二程相同,在理气关系中,把理(神)看作最根本的。[15]然而“通天下一气尔,谁能出不由户”,言下之意,形而上之道与阴阳是相即的,浑然一体而不可分。故通上下而谓之“道”。宇宙间生生不息、变化无穷的,唯此神(或理)、气一滚之道而已。二程曾说:“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16]又以为“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人生而后现实之性只是“性即气、气即性”的“生之谓性”[17];即者,相即而不离之义也;表现出道气相即的观点。杨时上述言论,显然把此种观点阐发得更加合理,更加清晰,可谓对二程思想有所推进。

形而上之神或理的作用是神妙莫测的,因此气的变易也是广大而无穷的。通天下唯此神、气相即一滚之道而已,其变化不息,创生不已,天地万物皆由此而生。故变易不可以有限之形数揆度,而是无定体,无固定方所的。杨时说:

右山坟、气坟、形坟谓之三坟。世传以为古三皇书,非也。其辞简而质,远而无统,其有意于放古之为乎?孔子曰“神无方,易无体”,又曰“生生之谓易”,则易之为易其义深矣,殆不可以形数名也。是书《太古河图代姓纪》曰:“博厚而浊谓之太易,太易之数三”,是以形数名易也,其言殆与孔子异乎,吾是以知其非古书也。[18]

他遇见所谓《三坟传》一书,其书谓“博厚而浊谓之太易,太易之数三”,此显然是以为“太易”有定体,有定数。有定体,有定数,则不能变通无穷。然而据孔子所言,“易之为易其义深矣,殆不可以形数名也”。易者,气之变易也。在神之作用下,气之变易广大无穷;通天下一气尔,天地万物皆由此生焉,岂可以固定的形数限约之?但须注意的是,易不可以形数名,不能理解为言气是形而上,而只是说变易之无定体、无定方,无穷无尽。

形而上之“神”是超越的、无对之理。其推动着阴阳二气阖辟往来,变化无穷,此即是“易”;“易”展现为天地万物之运行不止,生生不息;故“易”亦不可以形数名,是无方所,无定体的。神、气是一体不可分的,通天下唯此而已,故总名之曰“道”。这是杨时对“易”的体会。

气在神之作用下运动变化,创生出万物。在此过程中,万物自神或天而禀得其性,即乾《彖》所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故,通上下而言的“道”之变易,落实于万物之性上。因此,性、天又成为杨时所理解的《周易》之关键要义或根本精神。

具体而言,首先,他以为《易》与天地相当。他说:“与天地准言《易》之为书也。准言相当也。天地之所有者,《易》皆有之,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弥纶盖条理也。”[19]《易》书与天地相当;天地之道,《易》皆有之,故能条而理之。其次,《易》与性命之理不二,而性、天是理解《易》的关键。他说:“如《系辞》云‘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不可谓《易》与性命为二也。”[20]又说:

知性知天,然后可以言《易》。知《易》,然后可以无大过。盖与天地不相似则斯为过,以与《易》为一,然后无过。[21]

言者,言论、论说也。《易》既与天地相当,与性命之理无二,则若不知性知天,即是不知《易》,没有了解其根本精神,如此岂可论说之?自《易传》以来,学者们玩索《易》书,探研易学,皆是为了通晓天地之大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若非对天人之道、性命之理有所了悟,孰敢妄而言《易》?故杨时所说其实是说《易》者之通义。然而人们对性、天之理解是不同的,这决定了他们对《易》书与易学根本精神的体会有异。杨时对性、天的体悟是怎样的?他的性论大体与二程相同,以先天的、至善之性与气质为主要结构。概言之,一方面,性即是天命、天理,是无不善的。《中庸》首章言天命、性、道云云,他说:“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则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盖原于此。谓性有不善者,诬天也。”[22]性也不分人物,万物皆是此性,故说“性者,万物之一源也”[23]。一方面,人与万物皆禀气而生,故有其气禀(当时二程学派与张载又称作气质)。气禀有相近、上知下愚的不同,但非性不同。所谓“知性知天,然后可以言《易》”,知性便是要体会到性是天命、天理,是至善的;性是天理,而天也是性之本原。因此,知性则自然知天。“知性知天”显然是顺孟子“知其性,则知天矣”而说的。此种性论是典型的理学的性论。就杨时而言,体知此理是知《易》言《易》的关键。

杨时严厉地批评扬雄《太玄》,可以说就是基于上述立场之上的。他说:“扬雄作《太玄》准《易》,此最为诳后学。后之人徒见其言艰深,其数汗漫,遂谓雄真有得于《易》,故不敢轻议,其实雄未尝知《易》。”[24]何以言其是欺诳后学,而未尝知《易》呢?其一,《太玄》的体系与《易》不相符,不合自然之理。因此,可谓扬雄不知天。他说:“扬子云作《太玄》,只据他立名便不是;既定却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不知如何相错得?八卦所以可变而为六十四者,只为可相错故可变耳;惟相错,则其变出于自然也。”[25]《易》六十四卦,是由八卦相错而来。此相错而变生,是出于自然的;易言之,是符合自然之理的。但是《太玄》三摹四分、三摹九据的一套系统,非相错而成,亦无法相错。从此角度也可以说,《太玄》不合自然之理,而扬雄其为不知天。另外,既言准《易》,却与《易》的原则大悖,非欺诳而何?其二,扬雄主张人性是善恶混的,此为不知性。杨时说:“六经不言无心,惟佛氏言之;亦不言修性,惟扬雄言之。心不可无,性不假修,故《易》止言洗心尽性,《记》言正心尊德性,孟子言存心养性。”[26]又说:“扬雄云:‘学所以修性。’夫物有变坏,然后可修;性无变坏,岂可修乎?惟不假修,故《中庸》但言率性尊德性,孟子但言养性,孔子但言尽性。”[27]按杨时的体会,性是天理、天命,至善无恶,自然不须修,唯循之而已。《易》、《庸》、孟子之说皆同此义。然而扬雄以人性为善恶混,故须修性。此为不知性,也不合《易》之言。扬雄既不知性,而《玄》又不合《易》,不合自然之理,衡其“知性知天,然后可以言《易》”之论,岂不可谓扬雄“未尝知《易》”、欺诳后学乎?

依杨时之见,虽然领悟了天理、性之内涵,可谓把握了《周易》的关键或根本精神,然而《易》之蕴毕竟广大悉备,其书又难读难解;另外,汉代以来,说《易》者异见纷纭,亦足以惑学者之耳目。如何学《易》仍是必须考量的事情。是以杨时尝专论如何学《易》。他对读书与求道之法甚有心得,这融合在对学《易》的体会之中。其实,如何学《易》与对易道与《易》书的体会、体认紧密相关,而以论者的整体思想为根基。

杨时论学《易》,大体有三个要点:一为“学《易》须心通”,二是“易之在我,求之吾身,斯可见”,三是他主张学《易》当折衷于孔子。下面依次论述。

第一,学易须心通。杨时以为,学《易》不能只理会文义,必须“心通”。他说:

夫易求之吾身,斯可见矣,岂应外求?张横渠于《正蒙》中曾略说破云:“乾坤之阖辟,出作入息之象也。”非见得彻,言不能及此。某旧作《明道哀辞》云:“通阖辟于一息兮,尸者其谁?”盖言易之在我也。人人有易,不知自求,只于文字上用功,要作何用?此等语若非以见问,终说不到。如某与定夫相会亦未尝及此语。某常疑定夫学《易》亦恐出他荆公未得。荆公于《易》只是理会文义,未必心通;若非心通,纵说得分明,彻了不济事。《易》不比他经,须心通始得;如龚深父说《易》元无所见,可怜一生用功都无是处。[28]

此段言论要点有二:其一,易之在我,求之吾身,斯可见。其二,学《易》不能只理会文义,而必须心通。先说明第二点。杨时以为,学《易》必须“心通”才有得;只理会文义,而不能心通,就算能说得清楚明白,终究没有用处。他认为王安石的易学恐有此病,顺便又批评龚原于《易》原无所见。显然,他把“心通”视为学《易》的一个关键。然而他未有对“心通”的详细内涵加以说明,并且在其现存的所有著述中,言及“心通”的唯此三处。但是综合分析他的一些相关文献,就能把握其确切含义。“心通”者,就是他所谓“以心验之”或“心验之”,意为心通晓、体悟其理也。

杨时曾告诉罗从彦他教学者的读书之法,也是他自己的读书之法:

语仲素曰:某尝有数句教学者读书之法云: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从容默会于幽闲静一之中,超然自得于书象言意之表。此盖某所为者如此。[29]

这不仅是读书之法,也是他所主张的求道之法:

志学之士当知天下无不可为之理,无不可见之道。思之宜深,无使心支而易昏;守之宜笃,无使力浅而易夺。要当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则天地之心日陈露于目前,而古人之大体已在我矣。不然,是未免荀卿所谓口耳之学,非所望于吾友也。[30]

夫至道之归固非笔舌能尽也,要以身体之,心验之,雍容自尽于燕闲静一之中,默而识之,兼忘于书言意象之表,则庶乎其至矣。反是,皆口耳诵数之学也。[31]

所谓“以身体之”者,体,行之义。[32]“以身体之”即是说以身行之,谓亲身践行书中之理义与所求之至道。“以心验之”或“心验之”者,“验”是体悟、体察之义。杨时有著名的未发之际体中、验中之论,他说:“但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以心验之,时中之义自见。”[33]又说:“学者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34]两相比较,可知“以心验之”与“以心体之”用法相同,“验”与“体”义同。“验”作动词,有验证、考视(验查)之义。“体”作动词,义较多。但这里既然说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义自见”,则“体”应当是体悟(领悟)、体知(察知)之义。此处“验”与“体”同义,故“验”就应该为“考视”或“验查”之义。总之,此“验”与“体”同义,都是“体悟”或“体知”之义。上引杨时所论读书、求道之法中的“以心验之”的“验”显然也与“体”用法相同,是体悟、体察之义。“以心验之”即是说以心去体悟书中的理义或所求之至道。“从容默会于幽闲静一之中”,后面又说作“雍容自尽于燕闲静一之中”,意思是在身体力行,心有所悟的同时,还要在幽闲静一之时优游涵养,以希理解更深,自尽其义(此幽闲静一中的工夫,或与其未发之际体中工夫有关,兹不论)。“超然自得于书象言意之表”,又作“兼忘于书象言意之表”,按《系辞》之说,书象言是表现圣人之意的,而杨时则把“意”也视作“表”,书象言意皆是书中义理与所求至道之表;以身体之,以心验之,而对义理与至道有所自得,还须忘书象言意之表,也即是超越它们,而自得。有此所谓“超然自得”“兼忘”的追求,说明杨时以为学者所追求的不是文义,而是其中蕴藏的道理。

具体而言,读书如何才是“以心验之”或心体悟之?杨时有详细说明如何看《诗》:

仲素问:《诗》如何看?曰:《诗》极难卒说。大抵须要人体会,不在推寻文义。“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者情之所发也。今观是诗之言,则必先观是诗之情如何。不知其情,则虽精穷文义,谓之不知诗可也。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孔子以为可与言诗。如此全要体会。何谓体会?且如《关雎》之诗,诗人以兴后妃之德盖如此也。须当想象雎鸠为何物,知雎鸠为挚而有别之禽;则又想象关关为何声,知关关之声为和而适;则又想象在河之洲是何所在,知河之洲为幽闲远人之地;则知如是之禽其鸣声如是,而又居幽闲远人之地,则后妃之德可以意晓矣,是之谓体会。惟体会得,故看《诗》有味;至于有味,则《诗》之用在我矣。[35]

案,“《诗》极难卒说”之“卒”,当读作“猝”。[36]“《诗》极难卒说”,意思是如何看《诗》与《诗》之义极难仓猝说明。杨时认为看《诗》要加以体会,而不在于推求寻索表面的文义。引《毛诗序》云云,是在说明情志是诗之本,而言辞是情志之表。因此,他认为观诗必先观其情,“不知其情,则虽精穷文义,谓之不知诗可也”。易言之,不能专务穷文义,而关键在于体会诗人之情志或本旨。以《关雎》为例,诗人之志或本旨是兴喻后妃之德;必须如身临其境那样去想象诗句所描述的境况,进而真切地领悟诗人所要表述的后妃之德,这就是“体会”。如此体会到了诗人情志或本旨,看《诗》便产生了妙味。有味,我才能从《诗》真正受用。这里说的“体会”,就是“以心验之”的一个极好阐明。

“以心验之”即是心体悟、体会了。杨时以为,为学必须“以心验之”;若只在文字上用功,而不能“以心验之”,便没有效用。他说:

世之君子平居谈道甚明,议论可听,至其出立朝廷之上,则其行事多与所言相戾,至有图王而实霸,行义而规利者。盖以其学得之文字之中,而未尝以心验之故也。若心之所得,则曰我所以为己而已。是故,心迹常判为二。心迹既判而为二,故事事违其所学。[37]

有些人平素论道甚是明白,但行事常常与之相违。这是因为他们学之于文字之中,而未能“以心验之”,即心能体悟、体会;心能体悟,即心有所得,便成为“为己之学”,而如荀子所说的“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了(《劝学》)。此是真正的受用。只得于文字,而心无所得,此正杨时前面引用荀子所说的,乃“口耳之学”,没有效用,自然常常心迹相戾。

故他又说学者于六经也必须“验之于心”:

或劝先生解经。曰:不敢易也。……昔有劝正叔先生出《易传》示人者,正叔曰:“独不望学之进乎?姑迟之,觉耄即传矣。”盖已耄则学不复进故也。学不复进若犹不可传,是其言不足以垂后矣。

六经之义,验之于心而然,施之于行事而顺,然后为得。验之于心而不然,施之于行事而不顺,则非所谓经义。今之治经者为无用之文,徼幸科第而已,果何益哉?[38]

“六经之微言,天下之至赜存焉”[39],包含着微妙的义理,为学者探求至道,学为圣人指明了方向。对六经中的义理,必须“验之于心而然”,意思是心能体悟、体会,从而肯认之;又能将六经之理用之于事而顺畅不违;这样才算对六经有所得。否则,便不能说得了经义,而只是无用之文。须留意的是,他在此言及程颐作《易传》之事,关系到了《易》。

具体到《易》来说,他的态度自然也是如此,他说:

夫《易》于六经尤难知。自汉魏以来以《易》名家者殆数十百人。观其用力之勤,盖自谓能窥天人之奥,著为成书,足以师后世。然其书具在,不为士大夫议评讪笑、用覆酱瓿者无几矣。然则《易》其可易言乎?以孔子之圣,犹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其玩味之久,至于韦编三绝,况其下者乎?某用是于《易》,虽欲自进一辞而不能措笔于其间也。虽然,学《易》者贵有得于象意之表而已,区区于章句之末,又安能免于讥评讪笑乎?[40]

在六经中《易》是最难知的。汉魏以来,易学名家很多,用力也勤,但是不为士大夫讥笑的极少;至于孔圣人来说,《易》也不是容易的。杨时于是感叹解《易》之难。他又认为,学《易》之贵在于“有得于象意之表”。此即是前所谓“超然自得于书象言意之表”,是建立在“以心验之”基础上的,说明学《易》贵在体悟、把握《易》之理,而不在穷文义。若“区区于章句之末”,正与此相悖,自然难免被讥笑了。

现在再来看所谓学《易》须“心通”的含义,就比较清楚了。“心通”就是“以心验之”或“心验之”,即心体悟之;通者,通晓、洞察也,与体悟同义。以心体悟《易》中所蕴含的隐赜神妙、广大悉备的道理。能有所体悟,便是有所自得,自己才能受用。[41]若“只是理会文义”,不求心悟而自得,就是那种无用的口耳之学。所以,“纵说得分明,彻了不济事”。这两种方法之根本不同,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厌其烦、反复提起的重要话题。后面他又说:“《易》不比他经,须心通始得”,此非言只有《易》须心通,他经不须心通,前面的文献已足以说明。“《易》不比他经”,就是前面他所说“《易》于六经尤难知”之意。

第二,除心通之说外,杨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看法,即认为易之在我,求之吾身,斯可见(见前引)。所谓“易之在我”,他举出了两个例子,其义从此可见。所引《正蒙》语,原作:“人之有息,盖刚柔相摩、乾坤阖辟之象”。息者,一呼一吸也。人之息就有屈伸、阖辟的状态。张载以为,人息中的屈伸、阖辟之象即是天地间刚柔相摩、乾坤阖辟之象。此固是。人的活动是与天地相通的,天地之理即人之理。杨时所说“通阖辟於一息兮”[42],意思与张载的相同。其后说的“人人有易”也是此意。“夫易求之吾身,斯可见矣,岂应外求?”与易须自求,有两个方面的含义。其一,《易》所囊括的阴阳之道、性命之理、道德之义(人之道德),皆是己身所具备的,是生命所固有的。另外,《易》中所说的事物之则,比如蒙之道、讼之道等,也与己身相关。既然如此,易须自求吾身,求之也可见。这方面的道理十分明显,此不详细举例说明。其二,杨时素所主张的为学反求己身之法。《大学》中“明明德于天下”根基于格物致知。二程兄弟,尤其是程颐,据此发挥出一套系统的格物穷理之说。杨时深受其影响,也特别重视格物的为学方法。他认为为学是为了“止于至善”,但是首先必须知道何为善,譬如行须知所之,射须知鹄,这便必须格物。“致知格物,盖言致知当极尽物理也。”[43]然而万物甚多,如何胜穷?他以为,“反求之于吾身可也”,或者说“反身而诚”可也:

然而为是道者(笔者案,指前所言圣人之道,尧舜之道)必先乎明善,然后知所以为道也。明善在致知,致知在格物。号物之多至于万,则物将有不可胜穷者。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凡形色具于吾身者无非物也,而各有则焉,反而求之则天下之理得矣。由是而通天下之志,类万物之情,参天地之化,其则不远矣。[44]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知万物皆备于我,则数虽多,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故曰:“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己与人物性无二故也。夫道岂难知难行哉?虽行止疾徐之间有尧舜之道存焉。世之人不知自己求之,道之所以难知难行也。[45]

“万物皆备于我”,己与人物皆是一性,我之性即是人、物之性,即是人、物之理则,故格物致知须极尽物理,物不可胜穷,但“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道有什么高远难求的呢?道即在吾身,反求诸己而已,尧舜之道即可在吾行止疾徐之上求(此言本孟子)。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者,知之至来,易言之,对善的明知来了。知至,则知止了。何为“知止”?就是知晓了道之所归,好似出行者知道了目的地。然而这尚未达到极致,学者要在此基础上力行,以求达到极致。(然而具体而言,如何反求吾身之性?这是另一个问题,兹不论。要言之,他的体会契合于孟子尽心知性的路线;尽心则自然知性,而尽心前先要理会心是何物;理会心是何物,则要先理会仁之为道;故知性最终落实到知仁上。[46]而知仁在于体究恻隐之心为仁之端。[47])总之,一方面《易》所涵盖的道理,或者是我本来具备的,或者与我有关;一方面,杨时又主张反求己身的为学方法;是以他有“易之在我”,求之吾身可见的说法。

然则所谓“岂应外求”何意?“外”者,相对于“身”而言,是指他认为的凡外在于自己的德性生命,于之无用无益者。比如他说:

夫学者必以孔孟为师,学而不求诸孔孟之言则末矣。《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世之学者欲以雕绘组织为工,夸多斗靡以资见闻而已,故摭其华不茹其实,未尝畜德而反约也,彼亦焉用学为哉![48]

《易》说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养其德。孟子说博学而详细论说,是为了反而说解要约。要约者何?德性生命也。学者的一切活动皆当以德性生命为准的,为核心。这即是前面他所说的“为己之学”,盖德性即是吾人之本性。是故,《大学》说“德润身”,孟子说“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为何只有圣人才可谓践其形(身)?圣人尽其德性也。“以雕绘组织为工”,这只是“夸多斗靡”,只有助于增长见闻而已,与德性生命何关?这即是他前面反复批评的无用之口耳之学。总之,如“穷文义”“区区于章句之末”“为无用之文,徼幸科第”等,凡与自己德性生命无关的,皆是“外”。所以他说“岂应外求?”

第三,学《易》折衷于孔子。汉代以来,易说纷纭,众言殽乱,学《易》者临之,必惑而不知所从。杨时说:

夫众言殽乱折诸圣。自汉田、焦、费氏之学兴,而三家之传不一。后虽名儒继出,而异说益滋。《易》之微言隐矣。学者将安折衷乎?折诸孔子而已。某尝用是学《易》,以为孔子之已言者当详说而谨守之;其未言而不见其兆者,虽略之,可也。[49]

自汉代以来,以《易》名家者不少,然异说益滋,反而使《易》之微言大义隐蔽而不见。处此境况,学《易》须折中于孔子。孔子之已言者当详说而谨守之,详说者,孟子所谓“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之“详说”也,意为详细解说,详细理会。孔子未言而不见其兆迹者,可略之。易言之,它们对学《易》不是必须的。杨时《易说》的解释条例大体不出十翼范围,即是遵循了上述的原则。

杨时强调,学《易》是为了体会其中之理,书象言意皆为理之“表”,即表现或反映者;不能务穷其表,而是要超然其表而得其理。换言之,若就易学中所谓象数、义理的关系来说,他是以象数为反映义理的、必须超越的工具。他的这种态度也反映在对汉易象数学等之上。杨时对汉代象数易学有一定的了解,例如他说:“以爻当期,其原出于《系辞》。而以星日气候分布诸爻,《易》未有也。其说详于纬书,世传《稽览图》是也。扬子草《玄》盖用此耳。卦气起于中孚,冬至卦也,《太玄》以中准之。其次复卦,《太玄》以周准之。升,大寒卦也,《太玄》以干准之。今之历书亦然,则自汉迄今同用此说也。”[50]这说明他对汉代的卦气说、星日配爻说,以及《易纬》皆有一定的了解。他对西汉易学史,也有一些了解,如他说:“自汉田、焦、费氏之学兴,而三家之传不一。后虽名儒继出,而异说益滋。”[51]他对《太玄》更可谓比较熟悉[52],对历法、音律也有所知。[53]另外,在与陈瓘讨论邵雍先天学的书信之中,他也表示了对先天学的兴趣。在上述状况之下,他对象数学的态度如何?他说:

夫孔子之赞《易》,尤详于乾坤二卦。《系辞》中论释诸爻亦多矣,然未有及象数者,岂得意而忘象真孔子之学耶?[54]

孔子之赞《易》,其详可知,然而未及象数(此所谓象数,自然是指《易》经传之外者)。看来他对象数学是否符合圣人之旨,是颇为怀疑的。“岂得意而忘象真孔子之学耶”者,联系其读书、求道当超乎书象言意之表而自得的观点来看,可知他的意思是,即便象数可用,然也不过是筌蹄而已,不能只务穷象数,而须求道理。若要道理有所自得,则象数亦须忘之。(www.xing528.com)

对象数学的态度如此,自然可以想见其对邵雍先天学的态度。《语录》记载:

或问:正叔先生云:“邵尧夫易数至今无传。”当时何不问他,看如何?先生曰:若是公等,须打不过,必问他。[55]

“打不过”是放不过之义,是“打过”一词的否定,“打过”即放过之义。二者皆当时俗语。杨时的回答,言下之意甚明:邵雍的易数学是不必问,也不必知的。易言之,对于探索、体会《易》之道理来说,邵雍的易数学不是必须的,亦不必取之。

其实,杨时不仅对象数学与邵雍先天学的态度是怀疑与不取的,而且他认为汉代以来“异说”繁多,反而使《易》之微言大义隐而不见;这些“异说”未见于孔子之言者(自然主要指《易传》)皆可略之。学者守孔子之说即可。其相关言论前面论学《易》部分第三点已引,这里便不再重复了。须特别注意的是,此语与前面的“岂得意忘象真孔子之学耶”那则言论,皆在应陈瓘之来书而论易象数学之后,显然是刻意表态之语,表明他自己倾向于不取《易传》以外的象数学。[56]

杨时所论述的一些易学中的重要问题,皆无外于传统的范围。他是二程高弟,其思想主体与学术中心是理学。此使其《周易》观具有鲜明的理学色彩(此亦为二程学派易学的共同特征)。他对变易的理解、对性天为《周易》之关键与根本精神之认定,及对象数学的态度,究其义理之根本而言,未有超越传统之说,特别是未有超越二程的见解。然而其中某些表述与总结,比如所谓“体同名异”“变化,神之所为”“知性知天,然后可以言《易》”等,十分精彩与引人注目;可谓是对传统观点更佳的发明,不无贡献。他对道、气相即的论述,与二程相比更加清晰,是一定的推进。理学是求为圣人之学,以心性修养为根本。一切活动皆以此为落脚处,治经亦无外。杨时在读书、修身上甚有心得,对学《易》也是如此。虽然他论读书、学《易》的观点与二程有相同之处,然而也有独到的体会,并且其内容厌饫、言语恳切,很能启发、震动人心。

(原发表于《周易研究》2012年第6期)

【注释】

[1]杨时31岁时,写信给游酢说自己“有间即读《易》”(《与游定夫其三》,《龟山集》卷十九,《四库全书》第112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景印文渊阁本,第290页),又向其询问读《易》的见解(年岁据黄去疾《年谱》);54岁时,有人劝其解《易》,尚言《易》难解,未敢苟且从之(见《语录》吴审律劝解《易》节)。

[2]见朱熹《学校贡举私议》。

[3]朱熹称作《龟山易传》,说:“《传》出时已缺乾坤,只有草稿数段,不甚完备。《系辞》三四段,不绝笔,亦不成书。”(《答程洵》,《文公易说》卷十九)据此说,则似《易说》尚有解《传》的内容。

[4]《大易粹言》今存宋淳熙三年舒州公使库刻本,是初刻本(收于《中华再造善本》);又有《四库全书》本。

[5]《周易系辞精义》据传为吕祖谦所编,今有古逸丛书本。

[6]较为重要的有二。一为詹石窗、李育富的《杨时易学思想考论》一文(见《周易研究》2011年第1期)。这是迄今唯一专论杨时易学之作,对其易学首次作了可贵的探索。然而仅据《龟山集》中的材料,而未发现杨时现存的其他重要易学文献,是很大的遗憾。二为林义胜的硕士论文《杨龟山学术思想研究》中的一小节(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硕士论文,1977年)。其论述甚少,严格言之,不能算作易学研究。然而其注意到杨时《易说》的内容,十分可贵,故此提及。

[7]所谓“旧常解此义”云云,今见《周易系辞精义》所谓《杨氏易稿》中。杨时所言当即指此,也当即朱熹所说“《系辞》三四段,不绝笔,亦不成书”者。

[8]《语录四》,《龟山集》卷十三,第241—243页。

[9]杨时曰:“通天下一气耳。天地其体也。气,体之充也。”(朱熹编《孟子精义》卷第三,朱杰人、严佐之、刘永翔编《朱子全书》第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684页。)案,“通天下一气耳”,《庄子·知北游》语。

[10]此表述是根据《系辞上》“子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而来。

[11]程颢、程颐《遗书》卷第十一,《二程集》,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21页。

[12]《遗书》卷第三,《二程集》,第67页。

[13]《遗书》卷第十五,《二程集》,第162页。

[14]《周易系辞精义》卷上,九,古逸丛书本。

[15]鄙人曾指出学界论述杨时理学中理气关系之理的超越性一面,其文献根据缺乏说服力,没有发现前引《语录》材料对论定此问题的重要意义,并据之论述了此点(参拙文《龟山论性》,载黄黎星等编《黉门菊灿——萧汉明教授七秩华诞纪念文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年版。案,彼文对“其所以变化,孰从而见之”的理解不妥,与此处所论不同,当以此为正)。林义胜亦曾就《语录》文献而略及此义,但解释文句或有未安之处,论述也不够透辟(参林义胜《杨龟山学术思想研究》,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硕士论文,1977年)。今见《周易系辞精义》中上述杨时言论,则此问题更确然无疑矣。

[16]《遗书》卷第一,《二程集》,第4页。案,《遗书》未注明谁语。

[17]《遗书》卷第一,《二程集》,第10页。案,《遗书》未注明谁语,后人多以为程颢之言。

[18]《跋三坟传》,《龟山集》卷二十六,第358页。

[19]《周易系辞精义》卷上,九,古逸丛书。

[20]《与游定夫其五》,《龟山集》卷十九,第290页。

[21]《大易粹言》转引,见《四库全书》第15册,第7页。案,《大易粹言》谓此言出自《孟子解》,恐非是。朱熹编《论孟精义》,收此言在《论语》“五十以学《易》”章之下,可见为杨时《论语解》的内容。然“盖与天地不相似”,四库本《论孟精义》作“盖与天地不同相似”,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的《朱子全书》之《论孟精义》作“盖与天地不全相似”,疑《朱子全书》所据版本中,“全”为“仝”,而编者误为“全”。“仝”是“同”的异体字。杨时原语,显然以《大易粹言》所引为正。今存宋淳熙三年舒州公使库刻《大易粹言》(见《中华再造善本》),是《大易粹言》初刻本,即作如此。从版本上说,宋本《大易粹言》比四库本与《朱子全书》本《论孟精义》更可信(参见《朱子全书·论孟精义·校点说明》)。另外,从内容上说,此言是由乾《文言》“与天地相似故不违”而来的,显然《大易粹言》所说为是。

[22]石编:《中庸辑略》,《四库全书》第198册,第563页。

[23]朱熹编:《论语精义》卷第九上,《朱子全书》第7册,第569页。

[24]《语录二》,《龟山集》卷十一,第212页。

[25]《语录四》,《龟山集》卷十三,第236页

[26]《语录》,《龟山集》卷十,第190页。

[27]《语录三》,《龟山集》卷十二,第227页。

[28]《语录四》,《龟山集》卷十三,第241页。

[29]《语录三》,《龟山集》卷十二,第233页。

[30]《龟山集》卷二十七,第363页。

[31]《寄翁好德其一》,《龟山集》卷十七,第277页。

[32]《淮南子·泛论》:“故圣人以身体之。”注:“体,行。”王念孙认为,古体、履通,故“体”有“行”义。见《读书杂志》十“笃志而体”。《龟山语录二》载:“曰:‘正心于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事自是人未尝深知之,若深知而体之,自有其效。’”(《龟山集》卷十一,第217页)此“体”也是行义。

[33]《答胡康侯其一》,《龟山集》卷二十,第299页。

[34]《答学者其一》,《龟山集》卷二十一,第310页。

[35]《语录三》,《龟山集》卷十二,第231页。

[36]杨时《答胡康侯其一》中有谓:“仓卒奉答,不逮意,幸亮之”,也是这种用法。“仓卒”,明万历十九年林熙春刻本《龟山先生全集》、四库本《龟山集》皆作“卒”。林熙春刻本见《宋集珍本丛刊》第29册,线装书局2004年版。

[37]《语录》,《龟山集》卷十,第201页。

[38]《语录》,《龟山集》卷十,第202页。

[39]《答吕居仁其三》,《龟山集》卷二十一,第314页。

[40]《谢程漕(博文)》,《龟山集》卷十八,第281页。

[41]詹石窗、李育富以为杨时所谓“心通”是要达到有心与无心忘心的统一;然而其所据文献与“心通”的内涵无关;另外,因为对所引文献断句未安,故解释也有偏差。见其文《杨时易学思想考论》,《周易研究》2011年第1期。

[42]“尸者其谁”,取《庄子》语;在《明道哀辞》中是言生死与道之难行有命,没有主之者,无可归咎。此义与“易之在我”无关,故此论述之时,略而不引。

[43]《答胡康侯其一》,《龟山集》卷二十,第299页。

[44]《答李杭》,《龟山集》卷十八,第283页。

[45]《答练质夫》,《龟山集》卷二十一,第315页。

[46]仲素问:“尽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尽心底道理?”曰:“未言尽心,须先理会心是何物。”又问。曰:“心之为物,明白洞达,广大静一。若体会得了然分明,然后可以言尽。未理会得心,尽个甚?能尽其心自然知性。不用问人,大抵须先理会仁之为道。知仁则知心,知心则知性,是三者初无异也。横渠作《西铭》亦只是要学者求仁而已。”(《语录三》,《龟山集》卷十二,第233页。)

[47]李似祖、曹令德问何以知仁。曰:“孟子以恻隐之心为仁之端。平居但以此体究,久久自见。”(《语录二》,《龟山集》卷十一,第209页。)

[48]《答吕居仁其三》,《龟山集》卷二十一,第314页。

[49]《答陈莹中其四》,《龟山集》卷十九,第296页。

[50]《答陈莹中其二》,《龟山集》卷十九,第293页。

[51]《答陈莹中其四》,《龟山集》卷十九,第296页。

[52]《答陈莹中其四》,《龟山集》卷十九,文烦不录。

[53]前者见《答陈莹中其四》,《龟山集》卷十九。关于音律,他说:“太极函三为一。一而三之,历十二辰而五数备;阴阳合德,气钟于子,而黄钟之实全焉;其长为度,其籥为量,其重为权,其实一也。”此可见。案,此策问中所述。(见《龟山集》卷十五,第263页)

[54]《答陈莹中其二》,《龟山集》卷十九,第293页。

[55]《语录四》,《龟山集》卷十三,第246页。

[56]詹石窗、李育富谓杨时“逆其师而流,以宽广的包容性接受和推崇先天象数学”,其根据是杨时答陈瓘论先天学的几书,但从前面已论可知,此言过其实。又谓杨时促进了象数与义理易学的融合,扩大了先天学的影响,推动了先天学的发展,此则推之太过而无据。见其文《杨时易学思想考论》,《周易研究》2011年第1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