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译者简介
安乐哲(Roger T.Ames,1947—)出生于加拿大多伦多,获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荣誉双学士(哲学和中文)、哲学硕士学位、伦敦大学亚非学院(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 University of London)博士学位,曾先后在香港中文大学、台湾大学、东京大学等大学学习,通晓汉语(古汉语和现代汉语)、日语和法语。曾任夏威夷大学哲学系教授、夏威夷大学和美国东西方中心亚洲发展项目主任。安乐哲先后出版大量中西哲学思想研究著作、译著和论文,例如《通过孔子而思》(Thinking Through Confucius)、《汉哲学思维的文化探源》(Thinking from the Han:Self,Truth,and Transcendence i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道德经》(A Philosophical Translation of the Daodejing:Making This Life Significant)、《切中伦常:〈中庸〉翻译与哲学诠释》(Focusing the Familiar:A Translation and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Zhongyong)等,在西方学术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郝大维(David L.Hall,1937—2001)毕业于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获得耶鲁大学哲学博士学位,曾是美国得克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Texas)哲学教授。郝大维重点研究西方哲学文化,致力于拓展西方传统哲学的审美范围,即从过度关注伦理、形而上和认识论的模式中走出来,融合更多的文化模式。郝大维著有《经验的文明:怀特海的文化理论》(The Civilization of Experience:A Whiteheadean Theory of Culture)、《通过孔子而思》(Thinking Through Confucius)、《汉哲学思维的文化探源》(Thinking from the Han:Self,Truth,and Transcendence i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切中伦常:〈中庸〉翻译与哲学诠释》(Focusing the Familiar:A Translation and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Zhongyong)等,他与安乐哲的学术合作推动了中国哲学在西方学术界的传播与研究。[17]
(二)译本介绍
安乐哲与郝大维的《中庸》译本出自他们合作的专著Focusing the Familiar:A Translation and Philosophic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Zhongyong,于2001年由夏威夷大学出版社(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出版,《中庸》书名译为Focusing the Familiar。该专著的中译本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由彭国翔翻译,书名译为《切中伦常:〈中庸〉的新诠与新译》。安乐哲与郝大维的《中庸》译本基本信息如下表所示:
安乐哲与郝大维的《中庸》译本由四部分组成,即引言、核心术语汇总、《中庸》译文、附录。在引言部分,译者对《中庸》在儒家思想中的重要性、英译《中庸》的困难、《中庸》的诠释语境、《中庸》的中心议题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提出了从过程哲学理解和英译《中庸》的新思路。在第二部分中,译者归类了《中庸》的核心术语,并对每一个重要术语进行详尽解释,从过程哲学角度探究其新意,并提出新的英译方法。第三部分为《中庸》译文,以朱熹《四书集注·中庸章句》为蓝本,译本分为33个章节;最后部分为附录。
(三)译本的引言、注释与附录
在引言中,安乐哲与郝大维对当前西方学术界对《中庸》的诠释与英译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目前的《中庸》英译本或其他汉语典籍的英译本存在用西方哲学话语过度解读中国哲学思想的倾向,使得《中庸》英译面临原文意义损失的困境。[18]早期基督教传教士的汉语典籍英译就使得基督教神学话语进入汉语典籍的英译文中,特别是哲学术语的英译传达了更多的基督教神学含义,呈现基督教神学话语特征,例如“天”被译为“Heaven”,“义”被译为“righteousness”,“礼”被译为“rites”,“德”被译为“virtue”等,而且这些译本直到今天还继续为西方读者所阅读。安乐哲与郝大维认为,《中庸》作为中国哲学的一部重要著作历经两千多年,一直被儒学思想家解读,特别是近些年出土的考古文献,不断有新的《中庸》原文被发掘,可以发现,关于《中庸》的解读和诠释呈现的是一种动态的流变过程,如果用一成不变、僵硬静止的方式解读《中庸》,必将会导致教条的诠释与翻译。安乐哲与郝大维认为运用“焦点与场域”的语言来解读《中庸》有可能打开新的思路,解决目前《中庸》英译存在的问题。安乐哲与郝大维指出,西方哲学语言属于“实体倾向(substance-oriented)语言”,描述事物的语言一般呈现“非连续性”(discreteness)、“客观性”(objectivity)和“恒久不变性”(permanence)[19],而用这种性质的语言去描述汉语这种具有连续性(continuity)、过程性(process)和生成性(becoming)特点的汉语文本是先天不足的。“焦点与场域”语言认为我们的世界“由各种过程和事件彼此相互作用的场域所构成”“在那样的场域中,并存在一个最终的因素,只有在现象场域之中不断变化的焦点,并且每一个焦点都从各自有限的角度出发来聚焦整个场域”[20]。安乐哲与郝大维认为用过程语言英译《中庸》有助于展现《中庸》的动态性。(www.xing528.com)
如果说安乐哲与郝大维的译本引言注重宣扬译者的哲学主张,那么注释则是对于文本中的具体术语、句子含义的更为细致的解释。安乐哲与郝大维的译本注释表现为尾注,共有101条注释,主要对《中庸》术语的出处、不同英语表达以及与其他术语的关系等进行解释和注评。例如,在注释1中,安乐哲与郝大维解释《中庸》为何被译为Focusing the Familiar:
“《中庸》曾被译为The Doctrine of the Mean(理雅各),The Mean-in-Action(休中诚),The Central Harmony(林语堂),The Unwobbling Pivot(庞德),Centrality and Commonality(杜维明)。汉代郑玄定义‘庸’为‘用’(practice),即‘对于中心的具体运用’。朱熹认为‘庸’指‘普通,日常’。我们取郑玄、朱熹和杜维明关于‘中庸’的认识,我们将‘庸’译为‘切中’(focusing)即出自郑玄之义,‘切中’的内容则取自朱熹认为‘普通,日常’,或‘日常生活之事’。”[21]
安乐哲与郝大维认为之前的《中庸》书名英译体现了西方哲学话语中实体语言的运用,传达的是一种静止的意义,而用动名词“focusing”这种过程语言则准确地传递了“中庸”的动态含义。除了对术语的文本意义进行细致的解释外,安乐哲与郝大维还对术语、句子的起源、意义的发展等提供了丰富的文外知识,既有《孟子》《论语》等典籍的引证,又有平行译本的翻译,也有其他译者关于某个术语的英译等,以充分展示该术语或语句的丰富含义。例如,在辨析“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天”的含义时,译者引证多位学者关于“天”的认识,试图说明“天”不是简单地指“上帝”或“天帝”,其含义十分丰富,难以用一个字或词表述,例如,庞朴认为“天”指影响社会发展的社会力量,因为它不受人类的控制,杜维明认为该句的“天”指古代中国人信仰的有目的、悲天悯人的、能主宰人类事物的至高力量,杰夫·力格尔(Jeff Riegel)也认为“天”是至高无上的一种存在[22],因此,仅仅用“上帝”“上天”等词汇英译此处的“天”远不能准确表达其所蕴涵的意义。译者充分运用注释的副文本功能,对文中蕴涵复杂含义的术语、句子、段落进行深入细致的解析,为读者提供了全面的阅读帮助。
(四)核心术语的处理
安乐哲与郝大维十分重视《中庸》核心术语英译,不仅在引言中专门写作一节剖析部分《中庸》核心术语的意义及其英译,还另写作一章“核心术语汇总篇”,涵盖几乎所有《中庸》核心术语诸如“中庸”“道”“和”“天”“教”“诚”“礼”“性”“仁”“德”“情”“君子”等,并对其进行细致深入的分析。安乐哲与郝大维《中庸》译本核心术语翻译如下表所示:
安乐哲与郝大维译本在处理核心术语英译时,主要采用“英文+汉语拼音+汉字”的方式完成,例如“道”用“the proper way(dao,道)”,“德”用“excellence(dexing,德性)”,“性”用“natural tendencies(xing,性)”,“君子”用“exemplary persons(junzi,君子)”等表示。他们认为现有的汉语典籍术语英译呈现西方化倾向,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原有术语的意义。他们反对完全用西方的哲学术语翻译极具中国哲学特色的术语,建议英译《中庸》核心术语时,应突出原文的词性和意义,再辅以英文解释,以突出核心术语的含义为重点,尽可能准确地传达原文意义。
安乐哲与郝大维在翻译实践中践行了自己的主张,他们结合“焦点与场域”理论解析《中庸》核心术语,对过去的术语英译提出了质疑与挑战。例如,在以往的《中庸》英译本中,“诚”通常被译作“sincere/sincerity”或“integrity”,强调内心的“真诚”和“诚实”,而安乐哲与郝大维则将“诚”译作“creativity”,突出“诚”的创新性与创造性。他们认为《中庸》的突出特点之一即“将人类提升至共同创造性地位”[23],这一点在“诚”(创造性,creativity)概念的运用中得到了体现,“诚”(创造性)说明人类的实现活动是能动的、不断创新的,并充分体现在“自我表达和世界表达的活动中”[24]。他们继续指出之所以将“诚”译为“creativity”,是因为汉语世界更多地是以过程性理解而非实体性概念为其特征,在该世界中,“物”通常被理解为过程和事件。英文的“sincerity”强调真诚,注重情感,“integrity”强调诚实,注重品格,两个词是典型的实体性概念,难以准确传达《中庸》中的“诚”所蕴涵的“成为一个个体”(becoming one)或“成为一个整全”(becoming whole)的动态意义,而这是一个创造性的过程,用“creativity”能够准确地将这种动态的创造性概念传达出来。[25]安乐哲与郝大维还对其他核心术语的翻译,例如“道”“命”“礼”“性”“君子”“教”等作了细致的解释。例如,在他们的译本中“君子”被译为“exemplary person”,而非“superior man”“gentleman”等,因为“superior man”过度强调了身份地位的高低,“gentleman”则过于突出了普通性。他们认为“君子”与“仁”(authoritative person)一样,是儒家思想中一个重要的概念。[26]《中庸》里的“君子”关注日常,通晓礼乐,处理公共事务时,不仅以善为原则,同时展示了优雅、尊严与美。“君子”的所有行为都是浑然天成、自发自然的,是普通人的榜样。安乐哲与郝大维《中庸》译本术语的英译充分体现了译者的哲学观,为读者理解《中庸》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