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译者简介
休中诚(Ernest Richard Hughes[36],1883—1956)出生于英格兰,曾在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接受教育。1911年作为伦敦传教士社团(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成员前往中国传教,在福建汀州传教18年。直到1933年接受牛津大学邀请回英国任教。1934—1947年,休中诚在牛津大学任中国哲学和宗教讲师。从牛津大学退休后,休中诚前往美国讲学,先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California)、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Berkeley)、克莱蒙特学院(Claremont College)等高校的中国研究中心任教或访学。休中诚编译、英译出版了《古典时期的中国哲学》(Chinese Philosophy in Classical Times)、《〈大学〉与〈中庸〉》(The Great Learning&The Mean-in-Action)、《新理学》(冯友兰 著)等。在牛津大学担任中国哲学和宗教讲师期间,休中诚创立了汉学科,推进了汉学在牛津大学乃至整个英国高校的发展。
休中诚对中国文化怀有真诚的热爱,他对中国知识分子、中国人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遭遇怀有深切的关怀。在《中庸》译本前言中,休中诚本着至高的敬意介绍了与其共事于牛津大学的中国同事王维诚[37]。王维诚得知抗日战争爆发,自己的祖国正在遭受日本侵略,果断放弃牛津优渥的生活,义无反顾地返回战乱中的中国,投入抗战,最后战死沙场。休中诚认为这种舍身忘己的崇高理想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血液中,是中国儒家思想、中国文明最为令人敬仰、令人尊重的精华。休中诚对中国儒家思想文化的认识渗透于其《中庸》英译中。
(二)译本介绍
休中诚的《中庸》译本收录入《〈大学〉与〈中庸〉》(The Great Learning&The Mean-in-Action—Newly Translated from the Chinese,with an Introductory Essay o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于1942年由J.M.Dent&Sons Ltd.公司出版。休中诚的《中庸》译本以阮元《善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为蓝本,译本配有前言、注释、附录等。休中诚《中庸》译本基本信息如下表所示:
休中诚《中庸》译本分为十九部分,每一部分被冠以标题以突出其中心意义,如下表所示:
续表
续表
休中诚认为《中庸》不是分裂的独立篇章的简单拼凑,而是具有内在逻辑关联的完整篇章,它揭示了中国哲学核心概念“中”“和”“诚”的发展与关系,是一部极为重要的中国儒家哲学著作。与林语堂译本相比较,休中诚译本未对原典的章节顺序进行重新调整,只是对极个别章节内容(第20章,第26章,第28章)结尾部分进行了分段与合并。
(三)译本的前言与注释
休中诚十分重视序言与前言作为副文本的重要功能,其译本的序言与前言占全书近二分之一的篇幅,休中诚在其中时常结合当时的社会现状分析《中庸》思想,提出其见解与认识,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一是探讨《中庸》思想与当下社会之关系。休中诚十分重视典籍的现代功用,时常结合社会现状,探究《中庸》思想与当下社会的契合点,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正如译本序言开篇第一段所言:(www.xing528.com)
“如果一本古书与今天的我们相关联的话,那么这本古书有可能在任何时代都与书写这本书的国家的人民和其他国家的人民相关联。那个国家的人民如何看待这本书对我们而言就变得紧密相关了。的确,如果我们忽略了这种相关性,我们就很轻易地忽略它与我们当下的关联。……读者将会在这两部译本中发现生活在一个新时代的古人的观点,即旧世界在他们眼前急速变化,同时他们也意识到新的思考的力量。这两本书的作者怀着令人钦佩的诚实,行使了这种新的思考力量,使得他们对生命和宇宙充满了信心。他们的所思所想变成了一面面镜子,供后来跋涉在旅途中的男性、女性用以审视自己和自己的宗教行为。”[38]
休中诚认为《中庸》《大学》等典籍作为具有前瞻意识的前人的思想结晶,与现代社会有着内在的逻辑承接关系,可以帮助现代人修身养性、审视自我、反思社会、寻求精神出路。
二是结合《中庸》及儒家思想对西方现代文明提出批评与再认识。休中诚《中庸》译本前言由四个部分组成,即“《中庸》《大学》与我们时代”“‘伟大传统’里的变化及其可预见性与不可预见性”“产生《中庸》《大学》的社会”“《中庸》《大学》作者”四部分。休中诚在前言中追溯了儒家思想流传至西方世界的历程,对儒家思想的重要人物及其影响作了详细的介绍,同时对《中庸》《大学》中蕴涵的儒家思想与古代中国社会以及现代文明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和论述。休中诚认为儒家思想对于欧洲并不陌生,早在17世纪利玛窦(Matteo Ricci)[39]就曾将儒家思想引介至西方世界,在西方知识界引起了轰动,激发了很多知名学者对东方儒家思想的浓厚兴趣,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40]就认为,欧洲应该认真学习中国的实用哲学,实用的美德是集行动和知识中的善于一体,唯有如此,才能实现完美的幸福(诚)[41]。休中诚认为西方社会当下缺少向内的哲学,而儒家思想提倡向内审视自我,慎独,寻求心灵的平静,对事物持中和的态度值得当下西方社会学习。
休中诚还十分重视译本的注释。其译本注释十分丰富,主要为文内隐注。文内隐注指译者将文本注释直接放入译文正文中,“与原典的正文翻译相融合,读者若未与原典仔细对比就很难区分”[42],文内隐注巧妙地将译者的思考与文本融为一体,使得阅读更为流畅连贯。休中诚在注释中对《中庸》文本的语句进行细致解释,大量引证西方哲学经典,并结合当时的社会现实,阐发其个人见解和主张以诠释《中庸》的现实意义。例如在第28章注释中(原文:“……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43]休中诚译文:“Although a man occupy the throne,if he has not the corresponding moral personality,he has not the right to make new rituals and music.Nor if he has the moral personality but does not occupy the throne has he this right.”[44]),休中诚结合《中庸》思想对当时希特勒政权的侵略行径进行了抨击,指出“二战”使得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处于分裂状态,在备受战争践踏的世界里,唯有怀有最为崇高理想的人才敢幻想未来统一的天下,如何才能让西方人学会“中之道”(Way of the Mean)[45]呢?在第18章注释(原文:“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46]休中诚译文:“The Master said:‘The only man who has been without sorrow is King Wen.He had Wang Chi for father and King Wu for son.The father laid the foundation,and the son built on it....In dignity he became the Son of Heaven,in wealth he owned all within the four seas.Temple sacrifices were made to him,and his memory was cherished by his descendants.’”[47])中,休中诚对于文中强调的礼仪尊卑、社会秩序规范等在中国社会的意义进行了详细解释:
“有些读者也许认为这一切离我们的世界太遥远,毕竟我们没有生活在封建社会里……的确,在西方现代社会,我们不似两千年前的中国人更为重视祖先的存在。但是子思在这里并不仅仅指祖先崇拜,他更关注连续性,关注个体性格在社会持续生活中的连续性。……这使我不禁回想美国宪法的起始……杰弗逊犹如周文王,华盛顿犹如武王……我想对于90%持有宗教信仰的人而言,美国宪章作为美国社会的宪法代表了某种使他们相信个体生活连续性的东西:他们的生活,他们孩子的生活。这正是子思的观点。……正是这种伟大的人格在人的血液和骨子里延续。”[48]
休中诚采用符合西方读者阅读审美需求的例证来解释《中庸》强调的社会规范的延续性和必要性,以帮助读者理解《中庸》强调的社会秩序在人类生活中的重要意义,很显然他是赞同儒家对社会规范礼仪的重视,认为这是维护人类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
(四)核心术语的处理
休中诚同样十分重视《中庸》译本核心术语英译,如下表所示:
休中诚翻译《中庸》核心术语时,并非简单地复制前人的译文,而是根据自己对原文的理解,结合已有译文,进行对比分析与批评,最后提出最佳译文。例如,休中诚将“中庸”译为“the Mean-in-Action”,他认为用“The Doctrine of the Mean”表达“中庸”并不准确,因为“‘中’指中心(centrality),‘庸’指普遍的活跃性,‘中庸’不是指绝对地处于中间位置的一种静止状态,更多地是指两种极端夸张的错误之间的中的真理,是一个动态的行动”[49]。
关于“君子”的英译,休中诚认为“superior man”并不能准确表达君子的含义,虽然“‘君子’最初的确指统治阶层一员,之后孔子赋予‘君子’新的含义,指真正有修养和高尚的人,无论他是否属于统治阶层”[50]。休中诚将“君子”译为“the man of principle”,即“有原则的人”。同样,关于“仁”的英译,休中诚也提出了新的认识。例如第25章中的“仁”被译为“man-to-man-ness”而非“benevolence”或“human-heartedness”(原文:“成己,仁也;成物,知也。”[51]休中诚译文:“The completing of the individual self involves man-to-man-ness(jen).The completing of things in general involves knowledge.”[52])。休中诚认为“仁”是连接“非我”与“自我”的“和之桥”(bridge of harmony)的一个组成部分,将其译为“man-toman-ness”而非“human-heartedness”是因为个体的自我完善不能仅仅依靠人与人之间的友情实现,还取决于情感、志向和行动。[53]由此可见,休中诚对核心术语的翻译不是简单复制前人译文,而是对这些术语进行深入剖析,参悟其意义,将其关于术语的理解与认识用他认为得当的语言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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