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的坚守》：教师生存境遇特点

教师职业的普遍性要求教师要遵守廉洁、负责、自律等社会各种职业的共同操守，职业的特殊性强调其对从教行为心存敬畏和其伦理自主性。但教育外部环境日益复杂，市场逻辑的盛行，致使教师履行立德树人、育人成才的使命变得日益艰难。广大教师在身心健康、福利待遇、工作环境、专业成长等方面，面临诸多挑战，其生存境遇也因此呈现出不同特点。

1.教师的双重存在性

人之特殊就在于人来自于物，却因为能超越于一切物之上，成为“特在”，呈现出特性和个性。人既近于禽兽又类于天使，既是生命存在，却又超越了生命的局限。人是既“是其所是”，同时又“是其所不是”的那种存在。人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动物的生命是单一的“种生命”，这种生命和本性是前定的，而且先在规定着后在，与后天的活动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人的生命是靠后天的活动来滋养和孕育的，人是自己本质的创造者，其本质是在实践活动中由自己创生的。人，不光满足于吃喝拉撒地“活着”，而且还追求“为什么活着”“人生的目的和意义”和自我价值，人已经突破“种生命”的局限，依靠自身的实践活动去创生“超生命的生命”的价值和意义，马克思将这种生命叫作“类生命”。因此人是兼具双重生命的存在，既具有自己独特的“类生命”，又具有和动物共有的“种生命”。教师作为“人”，自然无法摆脱人固有的属性，是具有双重生命的存在。教师的“种生命”是自然的生命，为每个生命个体所承载，是自在的生命，是非社会化的、非智慧的生命；教师的“类生命”是自为生命，是精神的生命、价值的生命，承载社会历史积淀的文化、科学、智慧等。对教师生存境遇的认识要突破“物种”的认识逻辑和方法，他们有保全种生命（自然的生命）的需求，但作为精神文化的生产者、传播者，他们更追求自己类生命的价值，他们比其他人群更希望，也更应该追求超越种生命的有限性，获得自我创造的自为性。因此，教师的理想生存境遇是能够自主地支配自己的生命活动，成为生命的主人，尤其是专业生命的主人，不断因应学生群体的特殊性和自我发展需求，成为自身活动的创造者，成为逐渐趋向于丰满人性的、创造性的、健康的、自我实现的人。

2.教师生存境遇的共性特征

第一，完整性。

人的生命是由“种生命”和“类生命”组合而成，但两者在人身上也不是单独存在的，并非两个独立的生命，而是统一体。两类生命和人构成“三位一体”的关系，人的生命也因此才具有完整性。两类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剥离了人这一整体，必然破坏生命的完整性，人或降格为“物”，或升格为“神”，但它不再是人。长期以来，由于人的自我意识和“二分法”思维作祟，富有完整性的生命体常常处于“撕裂状态”。如：教师只能讲“奉献”，不能讲“索取”；只能安于清贫，不能在乎工资收入等。这常常使他们的生存境遇处于二元分裂的状态，但随着近年来“人学”和“生存论”研究发展，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观念在不断转变，人也一直在努力不断地克服分裂，为达到一种完满，在分裂中努力寻求统一，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努力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因此，他们整体生存境遇的改善和发展，就是实然和应然、教育生活与日常生活的否定性统一，现实生活与理想生活的辩证统一。

现实中教师的生存境遇应该是丰富完整的，既有物质的享受，也有精神的追求，不能仅仅是“工蜂”，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既要有“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的日常生活，也要有“教书育人”的教育生活。教育生活应该根植于日常生活，并吸收营养，释放生命，实现“科学世界”和“生活世界”的融合，促进“职场生活”和“家庭生活”的和谐互补。作为教师，必须时时能自觉意识到自己角色和使命的特殊性。教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学生进行交往和心灵间的碰撞，师生的生活交织在一起，因此教师的一言一行都会对学生发展产生影响，教师生存境遇直接影响着教育教学的质量，因此，他们的人格必须是完整的，他们的生存境遇必须是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理性生活与感性生活的完整统一。

第二，多维性。

教师作为教育中的人，他们的生存境遇应是多维度的、丰富多彩的，因此要对其进行全面透视，必须要了解人、生活世界、教育三者的本质及内在关系。一切对教师的释义和赋予教师的角色都应以“人”的生存和存在为前提，因此“人”这一维度是众多维度中最基本、最具前提性的维度。根据孙正聿教授的“三重世界”^[7]说，人的生存境遇提升是人“自我超越”的历程，一般是从“自然世界”开始，依次转向“文化世界”和“意义世界”。从人本身纵的发展角度来看，“三重世界”的划分说明每个人都有发展的需求和自为空间，都充满了对“有意义的生活”的追求。“三重世界”恰好与教师发展的历程和方向是协同的，教师由“自然世界”的“普通人”，经过“苦读”，积累一定知识和见地，凭借拥有的知识结构、参与方式以及独特生命体验而有别于“一般人”，成为社会“知识分子”，这就为他们向“教育人”转变奠定基础。教师在发现和建构知识的过程中，收获着酸甜苦辣，丰富着生成性的生存智慧，在自我反思、提炼的基础上，形成健全人格和实践理性，然后利用自己创造出的“知识资本”和实践智慧，来教化和影响他人，从而成为“教育者”。

这一转化过程在成就别人的同时，令教师获得自我发展，进而实现自我境遇，从“生存”转向“生活”，从“活着”向“更好地活着”转化。教师的生存境遇没有矫情，不必伪饰，是生命的自由舒展，是教育情感的自然流露。对教师而言，教育就是一种召唤，一种以心灵感染心灵的社会活动，存在于真实的情境中，存在于他们的情感体验中。从横向发展的维度来看教师的世界，教师是职业人，其生活世界还应包括“教育的世界”。“教育世界”是由教师、学生、同事、领导、家长和体制等多重要素构成的庞大的关系网络，教师在各种复杂关系中扮演着社会赋予的不同角色，因此而产生的角色冲突，也在挑战着他们的智商。教师的生存境遇是一个包含了道德与欲望、情感与意志的双维乃至多维世界。(www.xing528.com)

第三，复杂性。

对教师生存境遇的考察，长期受到“非此既彼”的思维方式的影响，陷入了“生命与精神”和“实然与应然”的争论之中。法国的埃得加·莫兰（Morin，E.）考察了生物的复杂性和人的复杂性后，提出了“复杂思想”^[8]，对我们系统认识教师生存的复杂统一性具有较强的启示作用。莫兰认为，复杂性从系统的存在开始，意味着不同元素的相互关联，在互动中形成一个复杂的统一体。^[9]系统的复杂性预示着，在功能上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且有孤立的元素不具有的特性，因此，对教师生存境遇的考察不能仅仅关注某一侧面。例如，当前很多研究者对教师的关注仅仅聚焦在专业发展上，而忽略了教师作为“人”的发展。生物学的研究表明，作为生物体，生命具有自组织性。事实上，“类生命”是随着人的社会实践活动不断地创生的，不是前定的、先在的，因此人的类生命也具有自组织性。自组织就是面对混杂局面，系统内部各子系统之间能自行按照某种规则形成一定的结构或功能，完成自我更新。教师的生命是一个自我产生或自我创造的过程，或者说持续的、自主的过程。“种生命”代表教师生存境遇的一种现实和实然，“类生命”代表教师生存境遇的一种理想和应然，处于历史变化中的“自我规定”。

教师生存境遇是“工具理性”与“交往理性”不断交错、融合的体系，是一种矛盾性生存，既具有物的被动性，也具有神的自由性。教师日常生活世界具有随意性、人文性、生成性、日常性、不确定性、经验性、交往性等特点，教育世界具有教育目的性、科学性、预设性、规范性、确定性、学术性、工具性等特点，这两者共同交错融合，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教师生存境遇谱系。

3.教师生存境遇的个性特征

第一，文化性。

人是文化的存在，文化是人的最具代表性的本性，人是文化的人。无论是卡西尔的“人是符号的动物”，帕斯卡的“人是思想的芦苇”，还是兰德曼的“人作为文化的创造者和产物”，其都隐喻着文化渗透在人的生命体系中，人的生存境遇是一种文化的遭遇和两者间的互动。通过对文化的产生和存在方式的考察，不难发现，人对自然界改造的过程和结果就是文化。人有意识地对“纯粹的”自然界的改造活动，使自然界留下了人类的自为活动痕迹，体现了人的意志和要求，这一过程就是文化世界形成以及人法自然的过程，自然秩序因此变为“文化秩序”，自然存在物也因此成为属人的文化物。生命不仅是文化世界的原生性的实在，还是一种能动的存在，“文化是人以自己的生命存在的意向性为理由，不断改造他周围的自然世界的创造性的劳动过程”^[10]。首先，文化是深刻而厚重的名词，人类文化的传播工作是教师生活世界文化性的最主要表征，教师是文化创造者、传承者，也是文化消费者和享受者；其次，教师的工作对象是嗷嗷待哺的学生，基于“立德树人”的教育宗旨，教师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是教育的一部分。在课堂内外，要自觉或不自觉地树立“为人师表”的文明形象，凸显与“普通人”不同的文化气质，而不能像一般人那样一味追求时尚与风潮，而是要批判地对待当代多元的文化思潮。因为教师的文化形象要体现当代的核心价值观，并影响学生进行正确、积极的人生观形塑。在教育改革进入“深水区”的今天，很多教师面临的文化生态环境堪忧，一部分教师已经沦落至有知识而无文化的地步，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文化滞后。创造理想的教师生存境遇，必须有理想的生存文化。克服“文化滞后”现象已经成为改善教师生存境遇的重要途径，必须以学校主体文化的重建为契机，建构以人为本、可持续发展的实践—生存文化。

第二，创生性。

人的“类生命”的自为性决定了人会不断地超越自身的存在，从而否定自身，批判过去，发现和实现多种新的应然追求。创生性是人的生命发展和生存境遇改善的核心动力，人正是凭着不断“创生”这一自组织性，才不同于单纯的生物体，人的双重生命才能够获得再生性。教师的生存境遇永远处于不断的生成与变化中，充满很多变数。首先，教师的工作对象学生，是个性多种多样、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因此教师生活中，充满难以预设的因素。这也挑战着教师的教育智慧，他们必须运用自己的专业素养和对教育事业的热爱去影响学生，运用教师特有人格魅力去润泽学生的生命。其次，由于教育对象的特殊性、人性的复杂以及教育的反复性，使教师的工作几乎无规律可循，更没有一成不变的“金科玉律”，“教学有法，但无定法”也在要求教师因应教学情境需要，不断创生新的理念和方法。教育教学的改革与发展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因此，一成不变的教育模型只能伤害学生。教师在专业发展中面临着众多的机遇和挑战，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教师要成为好奇的“陌生人”，不断进行反思，以创生教育教学改革的智慧。最后，教师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总是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自我价值，以更全面地展示自我。目前正在进行的教育综合改革给教师的生存境遇增添了复杂的色彩，为此，他们必须改革自我，不断地学习、反思、实践、创造，不断地由当下状态创生新的情境，进入更高的生活境域。这一过程是一个创生的过程，是一个当下的过程，是教师“正在进行中”的生存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