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环境对音乐风格的影响

张述林教授等人研究认为，一定地域背景下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对音乐产生影响，形成音乐地域差异的一般表现为：（1）某一地域音乐体上的一致性，特别是音乐特色的相似性；（2）地域间音乐特色的差异性；（3）音乐特色相似性和差异性的客观规律性。具体而言，地域背景的差异性表现为影响音乐的旋律、节奏、速度、力度、音区、音色、和声、调式等音乐语言要素的空间差异。例如，中国音乐就存在着明显的南北差异。近代著名学者梁启超在《中国地理大势论》中曾指出：“北乐悲壮，南乐靡曼”。具体来讲，北方音乐的主要特色是粗犷、豪迈、开阔、高亢、通达、简练、活泼、自然；南方音乐的主要特色是细腻、清秀、轻柔、舒曼、明亮、流畅、温馨、典雅。如江南丝竹以空灵轻盈见长，优雅柔美，余音绕梁。北方的黄土高原的唢呐则凄厉悲壮，高亢奔放，荡气回肠。山西的锣鼓，节奏鲜明，威风无比。陕北的腰鼓更是刚劲激昂，气势非凡。作为南北最有代表性的两大剧种，越剧和京剧各有特色。越剧唱腔柔和婉约，做功温文尔雅，旋律平和恬静。京剧则唱腔雄浑铿锵，做功力度突出，旋律明快激昂。同为说唱艺术的苏州评弹和京韵大鼓也风格迥异。苏州评弹如清泉出涧，风拂垂杨，娓娓叙唱，哀艳清新。京韵大鼓则声调高亢，唱腔激昂，语重心长。其受地理环境影响的机制是：（1）由于各自所处的地理背景的差异，自然影响到人的心理质素并进而影响音乐的审美情趣。北方地理风貌较为雄浑，质朴且较严酷，人们性格上多较粗犷，审美情趣上多崇刚（或崇雄）；南方地理风貌较为秀雅和优越，人们情感多较细腻，审美情趣上多尚柔（或尚秀），从而在音乐创作与欣赏上存在明显的心理差异。（2）由于地理背景差异的直接影响，不同环境需要不同的音乐风格及音域音量的表达，如辽阔的草原与闭塞的山地的音乐在上述方面存在差异。此外，不同地域但类似的地理环境可能形成风格大致相同的音乐。据音乐专家的研究发现，尽管北美大草原和中国的阿尔泰两大地域远隔重洋，但两地的印第安人民歌和阿尔泰语系若干民族的音乐风格大致相同，二者都是以五音阶为特征，不论是音调结构、旋律走向和节奏类型，还是音乐表现与发展的手法诸方面均有很多相似之处。探究其原因，与类似的地理环境及生活方式的造就有关。两地都位于北纬35°～50°，北美大草原印第安人居住在西经90°～120°，阿尔泰语系少数民族居住在东经90°～120°；地形都以高原山地为主；气候均以温带大陆干旱半干旱气候和高原山地气候为主；生产与生活方式多以畜牧为主。此并非偶然巧合，这说明类似的地理环境可能影响形成风格大致相同的音乐。

地理环境对音乐影响最明显的是民族音乐。下面我们以中国民歌为例，详细分析其地域特色差异及形成的地理背景。

我国民歌丰富多彩，与我国具有辽阔的地域、复杂的自然环境和拥有众多的民族密切相关。在人类社会的早期，由于交通闭塞，不同的地理环境对不同地区的民族的心理状况、生产与生活方式产生着深刻影响，并由此影响到民歌的风格与地方特色。到了近现代，地区之间的文化交流不断加强，各地民歌也日益呈现交融、演化的趋势，但仍明显地保留有某些地域特色和地理印痕。

高原山地，民歌高亢嘹亮。我国是一个多山地的国家，生活在山区的人民，很早就发现山体是天然的回音壁，深谷是自然的共鸣箱，由于山大人稀，人们经常挑起嗓子招呼同伴，一声高亢、拖长的吆喝，能在寂静的山谷中长时回荡，这种由吆喝演变而来的“喊句”在山区民间歌中经常可见，尤其是多出现在歌曲的开头与结尾。例如，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歌声十分高亢，歌中的许多“喊句”，不扯起嗓子是唱不出效果的，高唱这首歌曲很能使人生动想象旭日初照的高山深谷；《川江号子》中的“喊句”高亢流畅、跌宕起伏，生动地显现了江水翻滚、一泻千里的地理环境和船工与激流搏斗的感人情景。山歌的最大特点是高亢嘹亮，这可能主要与山大人稀的地理环境和为获得较好的回音效果以及远距离对唱等有关，当人们在山中引吭高歌，既可抒发自己的情怀，又可驱散深山的寂寞和沉闷。由于我国山地分布很广，地域差异较大，不同的山区的民歌又有一些差异。

云贵高原地形崎岖，山高水长。这一地区的民歌曲调高亢明快，变化丰富，优美多情，情歌的比重较大，歌词内容及比、兴也多与山水等地理事物密切相关。例如，大家熟悉的《小河淌水》中的“月亮出来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黄土高原的民歌与南方的云贵高原的民歌相比，别具一番风味。这里的民歌腔高板稳，曲调粗犷有力，浑厚、深沉、朴实、苍凉，音域较宽，其风格与黄土高原的宏大、雄浑、深沉、质朴、苍凉的自然风貌颇为融洽。黄土高原一带的民歌常有悠扬、辽阔的拖腔，似乎表现着黄土高原辽阔无际的意境与气势。大多民歌的首尾有自由的吆喝，好像是在黄土高坡上放声歌唱。此外，黄土高原的民歌与云贵高原的民歌一样，也很高亢嘹亮，如流传很广的《信天游》（见图56）、《陕北小调》等，这显然与黄土高原千沟万壑、坡高谷深、地广人稀的地理环境有一定关系。

图56　黄土高原的信天游

草原牧区，民歌舒展奔放。辽阔的草原，一望无垠，牛羊成群，万马奔腾，这里流行的民歌特别是牧歌自由舒展，辽阔奔放，具有浓郁的草原气息。(www.xing528.com)

内蒙古拥有我国最大的草原，到处呈现出一派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美景观。这里的牧歌歌词内容与地理环境的关系也较密切，大多描写蓝天、白云、草原、牛羊、骏马、骆驼等，表达草原儿女对家乡的眷念与赞美。如《牧歌》中的唱词：“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把内蒙古草原景观描绘得栩栩如生，这类歌曲举不胜举。吟唱内蒙古民歌，颇有置身于茫茫草原的亲切之感（见图57）。

图57　内蒙古草原的牧歌

新疆素有“歌舞之乡”的美称，民歌众多，这里的民歌与内蒙古民歌相比，除了具有自由、热情、奔放等共性外，并与这里的歌舞一样，具有节奏感强烈的特点，好似那大漠中起伏的沙丘，大起大落；宛如大陆性气候，变化强烈。而且，曲调欢快，节奏活泼，结构规整，适于边舞边歌。歌词内容多描写天山、吐鲁番、伊犁河、草原、戈壁滩、骏马及骆驼等。

青藏高原民歌的重要特点是歌声激越嘹亮，音区很高。这里的民歌既像高原上的天空一样洁净明亮，又像高耸的雪山一样直刺苍穹，响彻雪山高原，洋溢着高原雪峰的特有韵味。歌词中赞美雪山、雪莲、雄鹰和太阳较多。特别是太阳是藏胞们经常讴歌的对象，可能与这里是“地球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和气候高寒（藏人特别喜爱阳光的温暖）等有一些关系。

平原水乡，民歌秀雅柔美。平原地区人口稠密，与山区、牧区相比，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一般较小，所唱的歌声不需要传送很远，一般都清唱低吟，不像山歌、牧歌那样放声高唱和具有“喊句”。长江中下游平原民歌曲调优雅婉转，清新流畅，委婉缠绵，柔美细腻。既像河水中的静静流水，柔情脉脉；又像那低平的地形，起伏变化不多。如江南小调等在这方面的特色尤为鲜明（见图58）。这与碧水荡漾、风光秀丽的地理环境不无一定关系。平原水乡民歌的歌词中，有关河流、田园、麦苗、油菜花、稻谷、花卉等景物的内容较多。

图58　江南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