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话语包的显性象征符号工具部分来自本章对《纽约时报》文本分析的结果。而其中处于核心位置的文化主题则呼应了前文元分析的发现。这一框架与“共产主义威胁”的框架话语包就其内容和性质而言存在根本的不同。《纽约时报》文本中的“战略伙伴/竞争者”的框架话语包没有突出中美两国之间在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方面的对抗和敌意,而是将中国比喻成在整个亚太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代表“希望和梦想所在之地”或者在经济发展、科技进步、政治影响力和体育竞技项目等各方面都越来越不容忽视的“一匹让人不可小觑的黑马”。与“共产主义威胁”框架下中国被设定为非正义的共产主义的威胁不同,“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中中国整体上被定义为东方正在迅速崛起的全球政治经济和文化大国,并且在各个领域创造出了让人印象深刻的成就。基于中国在全球舞台上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以及中国在各个领域取得的成就,中国被《纽约时报》刻画为在各类国际事务中有可能与美国形成互惠合作或者相互竞争的战略伙伴或竞争者。
在应用“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话语包的媒体文本中,频繁出现了类似“历史性地向前跨越”、中国与美国保持“互惠互利”关系、“中国影响力迅速扩大”和“国际贸易逆差扩大”等关键的标语表达。这些浓缩了较多象征含义的简短表述不仅正面夸赞了中国近些年在经济、科技、外贸和竞技体育等领域取得的成就,突出了中国经济发展的迅速和中国在亚太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崛起,更主要的是,这一系列标语通过夸赞同时还强调了美国与中国在不同领域展开竞争或合作的战略意义和必要性。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不少口号式的表达(类似贸易战、贸易逆差等)会相对更多突出中美两国在国际贸易方面的竞争关系。而无论是作为竞争对手还是战略合作伙伴,该框架话语包的基础前提都是中国作为一个与美国同样的大国,在各个领域取得了一系列的发展成就。
在此框架话语包中,模式化范例通常包括中国如何积极参与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各种重要的国际组织(例如中国于20世纪70年代开始在联合国安理会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或者在主流的全球性体育赛事中(包括中国离开奥运会比赛25年之后在20世纪70年代重新回到奥运赛场摘金夺银)大显身手等各种事例。中国对于国际主流社会各种组织和各类活动的积极参与,意味着中国在1949年之后重新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认可,也渐渐成为美国在全球诸多平等的合作伙伴和竞争者之一。这类事件在《纽约时报》的新闻报道中常常充满了仪式意味,标志着中国在多年闭关后重新恢复了与全球社会的多重关联。中国重新进入世界经济文化体系之中,成为美国需要更为重视的合作伙伴或竞争对手。除此之外,“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在媒体报道中常见的模式化范例还包括:中国如何在国际市场上积极收购美国主要的石油公司;中国在贸易方面实施相对严格的保护性关税政策;中国与美国之间围绕贸易逆差和反倾销等问题展开一系列激烈的贸易战;以及中美两国之间围绕人民币汇率的起伏和中国购买美国国债等话题展开的各类争议与协商。在样本中有12篇包含“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话语包的报道文本是《纽约时报》发表于2000年以后。其中,关于中国向美国政府提供贷款的话题在媒体报道中正在变得越来越显著。各种事例都将中国设定为美国在国际贸易和全球经济中有力的竞争者和潜在的战略合作伙伴,对美国在全球的经济霸权构成了挑战。与此相关,中国积极自主研制航空母舰的进展情况以及中国从以色列购买先进的军事技术等事件也常常被美国媒体作为典型的事例提及。美国主流媒体通过类似事例突出了中国与美国之间在军事技术等方面的激烈竞争,以及中国在亚太地区对于美国全球军事霸权形成的潜在挑战。(www.xing528.com)
此外,该框架话语包中还包含了大量细节化的深度叙述。有《纽约时报》的记者采访美国前总统里根,里根总统深入细致地回忆了1984年访华时中国人民给他“留下了温暖美好的记忆和宾至如归的感受”,以及对访问美国的工作人员“异乎寻常的合作态度”。里根总统的回忆通过生动的细节描绘,将中国以及中国人民整体刻画为通情达理、热情友善、具有强烈合作意愿的相对正面形象。除了描绘中国人民的友好合作之外,包含该框架话语包的报道文本还常常用热情赞赏的口吻描绘中国在“文化历史等方面的丰富多彩、博大精深”,以及近几十年中“国民经济持续快速的两位数增长”。除了正面的描绘外,正是因为中国迅速崛起成为国际舞台上不可忽视的一员,中美之间激烈竞争的一面也常常出现在该框架话语包中。例如,《纽约时报》报道中曾详细地描述中国方面如何“不遗余力地攻击和反对美国的贸易限制政策”;中国的企业如何在全球市场上不遗余力地扩大自身的市场份额;中国如何“利用自身对石油资源的巨大需求来影响全球能源市场”;以及中国如何在国际贸易市场准入制度方面与美国之间围绕轮胎、禽类等产品类目爆发一系列的贸易争议。最能够体现“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整体面貌的是,有报道先是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中国新一代的“超级牛娃”们(super kids)在学业方面的能力如何了得,结论却不无警示地推测“随着中国新一代的人才逐渐成熟,中国很可能代替美国再次成为整个世界的领袖”。
最后,“战略伙伴/竞争者”框架话语包中的推理归因工具在报道文本中明确提出,虽然中国和美国之间完全有可能成为彼此友好相处的战略合作伙伴,但无法否认的是,中国正在积极与美国在全球范围内争夺各种各样重要的战略资源。中美两国在全球范围内对于各种重要稀缺性战略资源(能源、市场、军事设施、高端人才和高新技术等)的争夺成为本框架话语包中最为明显的事件归因。在美国主流媒体报道的叙事中,这也构成了中国与美国成为竞争者以及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最为直接和主要的原因和动机。除此之外,笔者在该框架的媒体文本中并没有找到记者直接点明的各种后果。虽然应用这一框架话语包的媒体文本大多没有明确地向读者表明应该遵循什么伦理或政治上的原则来理解和应对作为竞争者和合作者正在不断崛起的中国,但根据文本中已经明确显现出来的框架工具和事件归因工具,可以推论美国为了能够在可预见的将来继续维持自身在全球各个领域的领先地位,就必须更深入地了解中国,更为认真严肃地对待在全球化环境中与中国之间发生的各种合作与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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