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长白山放木排的歌谣,还有包括木帮们对江和水的观察,已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类型。这是一些独特而非常珍贵的歌谣。
放排苦之一
砍大树,搭木排,
顺着浑江放下来。
拐过曲曲八道弯,
绕过弯弯十八拐。
为求生,不求财,
就等随时碰江崖。
哪管激浪冲千里,
随处死了随处埋。
这首出自刘仲元的《放排苦》更是写出了木把的生活实况。放排是最危险的活动,木把们在大江里流筏放木,就是同残酷的自然条件打交道。江水山势,风雨雷电变化无常,因此木把们往往随时就丢了性命。
雨打木排起白烟,
望不到后,望不到前,
前呼后应声声传哪。
头往右啊,尾往左偏,
小心顺拐那个撞着山哪。
岸上野兽叫,声声惨。
鬼哭狼嚎心胆寒哪。
温泉搜集的《放排苦》是直接描写“北流水”放排生活的。这几乎就是木把们发自内心的一种呼喊。因放排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工作。男人一旦上了老排,生死难测,所以人们把放排看成是九死一生的行当。
木把们常常发誓,这一“季”干下来,来年可不干了。可是木把把排放到丹东,又禁不住东家的种种诱惑,把兜里的那点钱都得花个溜溜光。什么逛窑子、设赌局,种种圈套,他们没有办法抵抗这些招法。
当他们在南海(今丹东)把钱全花光,把头和店里的掌柜串通一气,不让木把们走开,于是又“乖乖地”走回老山的路。
头棹忙,二棹急,
帮棹、尾子要拿稳。
浪头浮又沉,
人排儿一起滚。
过了钓鱼台,
心才放下来。
著名的放排人张道广(集安大阳岔,2009年早春拍摄)
这首是徐明举搜集的《放排苦》,通过直接对江水的描写,记载了老排夫们从放排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体会。
还有放排号子和抬木号子。赶河时,又有赶河号子。
如这首《折垛》就是一首木把“赶河”的号子。
领:浪里滚哟,
合:水里跳哟。
领:木垛插得高哟,
合:咱们不怕高哟。
领:用劲折哟,
合:嘿哟嗬。
领:搬的好哟,
合:嘿哟嗬。
领:刨钩捞哟,
合:嘿哟嗬。
领:大头拽哟,
合:嘿哟嗬。
领:上山能捉虎哟,
合:嘿哟嗬。
领:水里敢斗蛟哟,
合:嗨哟嗨哟嗨哟。
领:大山咱推倒哇,
合:唉嗨哟哇——
领:浪头来让路哇,
合:唉嗨哟哇——
领:木垛拆开了哇,
合:唉嗨哟嗬嗬——
领:上岸歇着了哇,
合:“鸭子”水上漂哇——
这“鸭子”是指木把们自己游水上岸。赶河,一般在春天进行。春季,山里的雪化了。桃花水下来了。山场子开始变得泥泞了。这时,一冬集中在沟沟湾湾边的木垛,开始由木把们推到这些河沟里,顺水滚放到大江(松花江或鸭绿江)主干流,进行穿排,流放。这个工程为“赶河”。
还有反映木把们爱情生活的。木把们虽然苦,但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但他们的性生活相当缺乏。这一是因为他们穷,娶不起媳妇,再就是长白山里女人也少。可是大江两岸的村村屯屯,有不少大闺女小媳妇在心底里恋着这些木把,木把们也和她们产生了无法忘怀的思恋,这是一种地域文化中的婚姻形态。
老恶河,十八浪,
浪浪打在心坎上。
逼近黄石头,
木排抖三抖。
把心衔在口,
把命攥在手。
哥哥你这一走,
撕掉妹子心头肉。
恨只恨那晚上,
亲你没亲够……
木把们越是放排离家,越与女人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情感。男人本来不常回家,而回家后又要离去,妻子不能不产生一种对男人苦苦的思恋和惦记。长白山里的女人都能抽烟,都能喝酒,这也是一种“木帮”文化的反映。
因为,抽烟能消除心中的郁闷,喝酒能借酒消愁,使她们从醉生梦死之中忘却对男人的惦记。可是能忘记吗?
还有的,就是木把对女人的思念的情歌。
哥在老林做木头,
三九三伏不歇手。
只盼明个下山林,
给她买瓶梳头油。
这是齐兆麟先生搜集、创作的木把情歌中的代表作。当年,有什么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呢,老字号集上的一瓶梳头油,就足够表示男人的心啦。
南流水放到安东,北流水放到船场,都是大码头,集市热闹红火。可是无论怎么折腾,也忘不了给妹子买回一瓶梳头油。可见放排人对自己所恋之人的深情和朴实。
放排苦之二
放木排,
是苦差,
劝郎别去放木排。
放排能有几时回?
哨口淹死浪里埋。
放排苦之三
水里头滚哪,
浪里头钻,
爹娘妻子那个把心担。
为糊口啊,
为纳捐,
风里雨里那个不消闲。(www.xing528.com)
漫汀稳哪,
急流子穿,
生死就在那个眨眼间。
躲礁石呀,
避险滩,
手脚麻利那个眼要尖。
雾蒙蒙啊,波浪翻,
雨打木排那个冒白烟。
望不到后呀,
也看不着前,
前呼后应那个就声声传。
头往右啊,
尾要左偏,
小心顺拐那个撞着山。
岸上的禽兽叫啊,
声声惨,
鬼哭狼嚎那个心胆寒。
到了船营啊,
排靠岸,
掉头摆舵那个忙得欢。
喘上一口气呀,
心放宽,
总算又闯过那个一道关。
喝盅酒啊,
驱驱寒,
有了今天就别管明天。
明天早起呀,
排又离岸,
放排人的日子命由天。
木排过鸡冠砬子(1994年5月拍摄)
放排苦之四
走到阴山背后,
烤得小爪挠前挠后,
冷不丁一瞧,
像熊瞎子他二舅。
放排像鳖走,
扒沙两溜,
老排一下像哪家公子王侯?
腰捆半匹茧绸,
后拿杨柳小扇,
走一步溜三溜。
钱又花净,
拉背儿一走。
晃似走兽。
情似水长流
哥哥放木排,
撑杆搂在怀。
这一去,
不知何日能回来。
哎——唉哟,
盼望早回来呀。
木排沿江流,
风浪满心头。
一颗心,
常在妹子身边留。
哎——唉哟,
在妹身边留呀。
月落黄昏后,
野火点点愁。
唱一曲,
哥妹情爱水长流。
哎——唉哟,
情似水长流呀。
放排八等人
头等人在家坐吃坐穿,
二等人当把头把心操乱。
三等人当先生精打细算,
四等人三把头“英雄好汉”。
五等人当股子累得真灵活现,
六等人当磨官狗腿跑断。
七等人大师傅早起晚眠,
八等人月劳金瞪眼白干。
就怕炸了排
不怕鬼门险,
就怕炸了排。
排炸人包饺,
大江是棺材。
老把头保佑到沙河尖
不怕牤牛哨,
不怕老虎滩,
就怕老把头不保佑咱。
烧上一炷香,
山神爷保佑咱,
放排一气到沙河尖。
【注释】
[1]王树楠,吴延燮,金毓黻:《奉天通志》,东北文史丛书编辑委员会,1983年,第2690-2722页。
[2]王树楠,吴延燮,金毓黻:《奉天通志》,东北文史丛书编辑委员会,1983年,第2231-23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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