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曰：“先进于礼乐①，野人也②；后进于礼乐，君子也③。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注 释
①先进于礼乐：指先学习礼乐再做官的人；下句“后进于礼乐”则指的是先做官再学习礼乐的人。或说先进后进，指先辈后辈。今从前说。
②野人：指没有爵禄的一般人。
③君子：此处指能享受父兄荫庇的贵族子弟。
译 文
孔子说：“先学习礼乐然后再做官的是没有爵禄的一般人；先做官然后再学习礼乐的是贵族子弟。如果要我选用人材的话，那么我会选用先学习礼乐然后再做官的人。”
（二）子曰：“从我于陈、蔡者①，皆不及门也②。”
注 释
①陈、蔡：即陈国、蔡国，陈国在今河南淮阳及安徽亳州一带，蔡国则在今河南上蔡一带。孔子曾经受困于陈、蔡之间，粮食断绝，跟随他的学生饿得走不动路。
②门：此处指孔子门下；或说门指仕进之门。今从前说。
译 文
孔子说：“跟随我在陈国、蔡国受困的学生们，现在都不在我这里了。”
（三）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译 文
孔子的学生中，道德修养突出的：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擅长辞令的：宰我，子贡。善于政事的：冉有，季路。熟悉文献的：子游，子夏。
（四）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译 文
孔子说：“颜回啊，不是一个能对我有帮助的人，他对我所说的话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译 文
孔子说：“闵子骞真是孝顺啊！别人对于他父母兄弟称赞的话都没有任何异议。”
（六）南容三复白圭①，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注 释
①白圭：也作“白珪”，古代用白玉制作的礼器，国君、大臣行礼时所执。此处指《诗经·大雅·抑》中关于白圭的诗句：“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意思是白圭上的污点尚可以磨去，而言语中的错误却无法去掉。
译 文
南容反复吟诵关于白圭的那几句诗，孔子便把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七）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译 文
季康子问道：“你的学生中谁好学呢？”孔子回答说：“一个叫颜回的学生好学，可惜短命死了，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了。”
（八）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①。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②，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③，不可徒行也。”
注 释
①颜路：颜回的父亲，姓颜，名无繇，字路，是孔子早期的学生。椁（guǒ）：古代的棺材有两层，里边的叫棺，套在外面的叫椁。
②鲤：孔子的儿子，名鲤，字伯鱼。
③从大夫之后：孔子曾担任鲁国司寇一职，属士大夫之列。虽然当时已不在位，但孔子毕竟曾经居于士大夫行列，故有此说。
译 文
颜渊死了，他的父亲颜路请求孔子将车子卖掉为颜渊置办椁。孔子说：“不论有才能还是没有才能，说来都是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鲤死的时候，也只有棺而没有椁。我不能卖了车徒步出行给颜回置办椁。因为我曾位于士大夫之列，不能徒步雏形。”
（九）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译 文
颜渊死了。孔子说：“唉！天亡我啊！天亡我啊！”
（十）颜渊死。子哭之恸①。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注 释
①恸：极度悲哀。
译 文
颜渊死了，孔子哭得极度悲哀。跟随孔子的人说：“您过度悲哀了！”孔子说：“我有过度悲哀吗？我不为这样的人悲痛，我还为谁悲痛呢？”
（十一）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译 文
颜渊死了，孔子的学生们想厚葬他。孔子说：“不可以。”结果学生们还是很隆重地安葬了颜回。孔子说：“颜回啊看待我如父亲一般，我却不能看待他如儿子一样。这种违礼厚葬的行为，不是我的主张，是这些学生做的呀。”
（十二）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译 文
季路问怎样奉事鬼神。孔子说：“还没能够奉事好人，怎能奉事鬼呢？”
季路又问：“敢问死是怎么回事？”孔子说：“还不懂得生，又怎能懂得死呢？”
（十三）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①；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注 释
①行行（hàng）：刚强而勇武的样子。
译 文
闵子骞在孔子身旁侍奉，显出恭敬而正直的样子；子路则显出刚强而勇武的样子；冉有、子贡显出温和而快乐的样子。孔子很高兴。但又说：“像仲由呀，怕是不能够善终啊。”
（十四）鲁人为长府①。闵子骞曰：“仍旧贯②，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注 释
①长府：鲁国收藏财货的府库名。
②仍：沿袭，因袭。贯：事情。
译 文
鲁国人要改建长府。闵子骞说：“照原来的样子，怎么样呢？何必改建呢？”孔子说：“这个人平日不大说话，一说话一定切中要害。”
（十五）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①？”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②，未入于室也③。”
注 释
①瑟：古代一种拨弦乐器，与古琴相似，通常有二十五弦，每弦有一柱，五声音阶定弦，由低而高。
②堂：正厅。古代的房屋，阶上为堂，堂后为室。
③室：指堂后的内室。
译 文
孔子说：“仲由为什么在我这里弹瑟呢？”于是学生们不尊重子路。孔子说：“仲由的学问已经登堂了，只是还没有入室罢了。”
（十六）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译 文
子贡问：“颛孙师和卜商谁更强一些呢？”孔子说：“颛孙师有些过度了，而卜商有些达不到。”
子贡说：“那就是颛孙师更强一些吗？”孔子说：“过度和达不到是一样的。”
（十七）季氏富于周公①，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②。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③，可也。”
注 释
①周公：一说周公旦，二说指周公旦次子及其后代因袭周公采地而留在周王朝的人，三说泛指在周天子左右任卿士的人。几种说法均说得通。
②附益：增加。
③小子：此处指学生。
译 文
季氏比周公还富有，而冉求却还替他敛取钱财，增加他的财富。孔子说：“冉求不是我的学生，你们这些学生可以击鼓去声讨他了。”
（十八）柴也愚①，参也鲁，师也辟②，由也喭③。
注 释
①柴：孔子的学生，姓高，名柴，字子羔。
②辟：偏执，偏激。
③喭（yàn）：粗鲁，鲁莽。
译 文
高柴愚直，曾参迟钝，颛孙师偏激，仲由鲁莽。
（十九）子曰：“回也其庶乎①，屡空。赐不受命②，而货殖焉③，亿则屡中④。”
注 释
①庶：差不多。
②不受命：此处指不受官命，子贡以私财经商牟利，因古代经商均由官方掌管，故有此说；或说命指天命，谓子贡不受天命约束。今从前说。
③货殖：经商营利。
④亿：通“臆”，猜度，推测。
译 文
孔子说：“颜回的品德学问差不多了吧，可是经常贫穷困顿。端木赐没有受公家之命而私自经商牟利，他猜度市场物价贵贱，常常被他言中。”
（二十）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译 文
子张问善人的行为准则。孔子说：“善人不踩着别人的脚步走，学问道德也难以达到精深入室的程度。”
（二十一）子曰：“论笃是与①，君子者乎？色庄者乎？”(www.xing528.com)
注 释
①论笃是与：相当于“与论笃”。论笃：言论笃实，此处指言论笃实的人。与：称赞。
译 文
孔子说：“人们总是赞许言论笃实的人，但他是真正的君子呢？还是只是表面上装作庄重的样子呢？”
（二十二）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
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
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①，故退之。”
注 释
①兼人：指好勇过人。
译 文
子路问：“是否听到了就应该做呢？”孔子说：“有父兄在，怎么能听到了就去做啊？”
冉有问：“是否听到了就应该做呢？”孔子说：“听到了就去做。”
公西华问：“仲由问听到了是否应该做，您说‘有父兄在’；冉求问听到了是否应该做，您说‘听到了就去做’。我对此感到迷惑不解，斗胆问一问。”孔子说：“冉求平日容易退缩，所以要鼓励他；仲由好勇过人，所以要压制他。”
（二十三）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译 文
孔子被围困在匡地，颜渊最后才赶到。孔子说：“我以为你死了。”颜渊说：“老师还在，我怎么敢死呢？”
（二十四）季子然问①：“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②。”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③，亦不从也。”
注 释
①季子然：鲁国大夫季孙氏的同族人。
②具臣：备位充数的臣子。
③弑（shì）：古代称下杀上的行为，如臣子杀死君主或子女杀死父母。
译 文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以算是大臣吗？”孔子说：“我以为你会问别人，原来是问仲由和冉求啊。所谓大臣，应该是用仁义之道事奉君主，如果行不通，宁愿辞职不干。如今仲由和冉求，他们只能算作是备位充数的臣子罢了。”
季子然又问：“那么他们是一切服从任用他们的人吗？”孔子说：“弑父杀君的事，他们也不会听从的。”
（二十五）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①。”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②，何必读书然后为学？”
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注 释
①贼：坑害。
②社稷：社，指土神，因土地生长五谷，故祭祀土神；稷，指谷神，稷为五谷之长，故祭祀谷神。
译 文
子路让子羔去当费邑的长官。孔子说：“这是害了别人的儿子。”
子路说：“那里有百姓，有土神和谷神，治民事神之事都可以学，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才算学习呢？”
孔子说：“所以我讨厌你这种强词夺理的人。”
（二十六）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①。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②：‘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而对曰③：“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④，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⑤，由也为之，比及三年⑥，可使有勇，且知方也⑦。”
夫子哂之⑧。
“求！尔何如？”
对曰：“方六七十⑨，如五六十⑩，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⑪，端章甫⑫，愿为小相焉⑬。”
“点！尔何如？”
鼓瑟希⑭，铿尔⑮，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⑯。”
子曰：“何伤乎⑰？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⑱，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⑲，童子六七人，浴乎沂⑳，风乎舞雩
，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
“唯求则非邦也与
”
“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
“唯赤则非邦也与？”
“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注 释
①曾皙（xī）：曾参的父亲，名点，字子皙，也是孔子的学生。
②居：闲居，平日，平常。
③率尔：匆忙的样子，指不假思索。
④摄：夹处。
⑤因：继，接着。
⑥比及：等到。
⑦方：指道义。
⑧哂（shěn）：微笑。
⑩如：或者。
⑪会同：指诸侯会盟。
⑫端：玄端，古代用整幅布制作的礼服。章甫：贵族所戴的一种黑色礼帽。
⑬相（xiàng）：祭祀、会盟中主持赞礼的司仪的人。相有大相、小相之分，卿大夫主持称大相，士主持则称小相。
⑭希：通“稀”，指瑟声稀疏。
⑮铿（kēng）尔：指曾皙鼓瑟发出的声音。
⑯撰：讲述。
⑰伤：妨碍。
⑱莫春：即暮春，晚春，指农历三月。莫：同“暮”。
⑲冠者：戴帽子的人，指成年人。古代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
⑳沂（yí）：水名，在今山东曲阜南。
舞雩（yú）：台名，鲁国祭天求雨的场所，在曲阜东南。雩：指求雨的祭祀，因雩祭时伴以舞蹈，故称舞雩。
唯：句首语气词，无义。
译 文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人陪坐在孔子身边。
孔子说：“因为我的年龄比你们大一些，你们不要因为我而不敢说话。平日你们总说：‘没有人了解我啊！’如果有人了解你们且任用你们，你们会怎么办呢？”
子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夹处在几个大国之间，外面军事战争不断压迫着，接着内部又连年灾荒，让我去治理，等到三年，可以让人们充满勇气，并且懂得道义。”
孔子微微一笑。
又问：“冉求，你怎么样？”
冉求回答说：“纵横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地方，我去治理，等到三年，可以使百姓丰衣足食。至于礼仪教化的事情，只有等待君子来实施了。”
又问：“公西赤！你怎么样？”
公西赤回答说：“我不敢说我能做好什么事，只是愿意学习罢了。宗庙祭祀或诸侯会盟，我愿意穿戴礼服礼帽，做一个小司仪。”
又问：“曾点！你怎么样？”
曾皙正在鼓瑟，瑟声稀落，“铿”的一声，放下瑟站起身来，回答说：“我和他们三个人所讲述的不一样。”
孔子说：“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各人说说自己的志向罢了。”
曾皙说：“暮春时节，穿上春天的服装，和五六个成人，六七个儿童，结队去沂水边沐洗，到舞雩台吹风，然后吟唱着回来。”
孔子长叹一声说：“我赞同曾点的志向啊！”
子路、冉有、公西华出去了，曾皙走在最后。曾皙问孔子：“他们三个人说的怎么样呢？”
孔子说：“不过也是各自说说自己的志向罢了。”
曾皙说：“那您为什么要笑仲由呢？”
孔子说：“要用礼让来治理国家，可是仲由的话一点也不谦虚，所以我笑他。”
曾皙说：“难道冉求讲的不是国家吗？”
孔子说：“怎么见得方圆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地方就不是一个国家呢？”
曾皙说：“难道公西赤讲的不是国家吗？”
孔子说：“宗庙祭祀和诸侯会盟，不是国家的事又是什么呢？如果公西赤只做小司仪，谁又能当大司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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