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1]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对儒、道两家均产生重要影响,被儒家誉为“群经之首”,被道家誉为“三玄”之一,两千年来对《周易》的研究有“两派六宗”之多。《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易类小序》:“《左传》所记诸占,盖犹太卜之遗法,汉儒言象数,去古未远也;一变而为京、焦,入于禨祥;再变而为陈、邵,务穷造化,《易》遂不切于民用。王弼尽黜象数,说以老、庄;一变而(为)胡瑗、程子,始阐明儒理;再变而(为)李光、杨万里,又参证史事,《易》遂日启其论端。此两派六宗,已互相攻驳。又《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而好异者又援以入《易》,故《易》说愈繁。”孔子作为儒家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对《易经》极为重视,曾“五十以学《易》”(《论语·述而》),“读《易》,韦编三绝”(《史记·孔子世家》)。马王堆帛书《周易》出土以后,孔子与《周易》的关系更是得到了确证。其《要》篇云:“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橐。”[2]《周易》原本是卜筮之书,但在春秋以后逐渐演化为哲学与伦理之书,并受到后人特别是儒家的持续重视,以至于成为“群经之首”,这与孔子是分不开的。[3]宋明理学是儒学发展的新高峰,其重要代表人物程颐、朱熹和王阳明,均对《周易》推崇不已,程颐作《周易程氏传》,朱熹作《周易本义》,王阳明作《五经臆说》。现代新儒家熊十力、马一浮、牟宗三等也力推《周易》。熊十力认为,《周易》“深入于中国社会,使人人沦肌洽髓”,“成为中国人之特殊精神”,“至孔子本此精神而演为学术,其广大渊深微妙之蕴首在于《易》”。[4]马一浮认为,孔子“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之“道”即为《易》义。“以欲明死生之故,必当求之于《易》。”[5]牟宗三也说:“中国思想,自非一支,然最占势者,厥为《周易》。”[6]实际上,现代新儒家“以现代哲学的观念与问题意识重点阐发了《周易》哲学”。郭齐勇认为:“熊十力的易学是以‘乾元’为中心的本体—宇宙论;马一浮的易学是以‘性理’为中心的本体—工夫论;方东美的易学是以‘生生’为中心的形上学;牟宗三的易学是以‘穷神知化’为中心的道德形上学;唐君毅的易学是以‘神明之知’为中心的天人内外相生相涵的圆教。”[7]有学者甚至认为,冯友兰的“新理学”哲学体系,实质上就源自《周易》哲学的宇宙生命观。[8]作为当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之一的成中英教授,原本师从美国分析哲学大师奎因,却转而返回中国传统哲学,以《周易》为本源创立了“本体诠释学”。他认为:“《周易》的形成是中国哲学思维的源头活水。”[9]
《周易》与传播的关系也极为密切。第一,从起源来说,《周易》原本是卜筮之书,卜筮的核心就是“天人沟通”。因为当时的观念认为,天帝掌管人间的一切事务,因而需要通过巫师作为媒介进行“天人沟通”。第二,《周易》文本本身就是一个系统化的符号体系,传达了艰深普遍的哲理。《周易·系辞上》(下文引用《周易》仅保留篇名):“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第三,《周易》是人与人交往的指南。春秋时期《易传》尚未形成,但人们利用《周易》进行卜筮,也几乎涉及人间的一切事务,特别是人与人的交往。据高亨先生统计,《左传》《国语》记述了22例春秋时人利用《周易》进行的卜筮活动,包括娶妻、生子、嫁女、出仕、立君、夺国、出兵、作战等。[10]自《易传》出现以后,《周易》的卜筮色彩逐渐淡化,人的因素逐渐强化,特别是伦理道德因素凸显,《周易》真正成为人与人交往的指南。从传播与交往密不可分的关系来看,《周易》的交往模式是研究早期中国人传播观念的重要资料。
正是由于《周易》与传播的密切关系,遂引起了传播学者和传播学刊的持续兴趣。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有四位传播学者分别连续发表过多篇(多部)关于《周易》传播的论文(专著)。分别是:李国正(1994;2001)[11];关绍箕(1994;2000)[12];陈国明(1996[13];2004[14];2008[15];2009[16];2011[17]);萧小穗(2006[18];2009a[19];2009b[20];2010[21]);后两位学者还进行过合作研究(2009)[22]。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Studies(2006;2008)、China Media Research(2009)和《中国传媒海外报告》(2009;2010)这三份传播学刊曾持续刊登了《周易》传播研究成果。西方传播学者也参与了《周易》传播研究,如Richard Holt(2009)[23]和Mary Fong(2009)[24],《中国传媒海外报告》对其进行了译介(理查德·霍尔特,2010[25];玛丽·冯,2010[26])。此外,还有不少单篇研究,如庄瑞玲(2004)[27]、钟振升(2009)[28]、袁宏禹和曹卫玲(2009)[29]、田宇(2011)[30]、王莹(2013)[31]、刁生虎和王喜英(2013)[32],等等。这些都是关于《周易》的专题传播研究,至于兼及《周易》的传播研究,其数目或许更为庞大。笔者(姚锦云,2015)还曾尝试用《周易》解读了王家卫导演的电影《一代宗师》,有意思的是,通过《明夷》卦的视角,影片中反复出现却难以理解的问题,可有可无甚至突兀的情节竟都得到了贯通的解释。[33]这当然有其文化的深层因素,因为中国功夫本身就有着很深的《周易》渊源。[34](www.xing528.com)
总之,由于《周易》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和《周易》与传播的密切关系,吸引了大量传播学者的兴趣,引起了三份传播学刊的关注,产生了一系列研究成果。本章将在以往研究基础上继续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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