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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传播理论:儒释道的多元共存

时间:2023-11-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儒释道的“和而不同”,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特有结构,“儒以治国,道以修身,佛以养心”。无论是音乐之和(龢),还是五味之和(盉),都意味着多样性是天然存在的,只有保持并合理发扬这种多样性才是正道。庄子主张“齐物”和“道通为一”,强调万物多元而平等。因而儒家的“和而不同”就走向了“和为贵”。为人之“和”,正是践行天地本然之道,因而也是“天下之达道”。

华夏传播理论:儒释道的多元共存

儒释道的“和而不同”,构成了中国文化的特有结构,“儒以治国,道以修身,佛以养心”。儒释道三家就像一首交响乐的三个乐章,抑或像一曲和声中的三个不同“声部”。实际上,“和”的观念起源于音乐,乐与和是联系在一起的。《诗经·周颂·有瞽》曰:“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雝和鸣。”《礼记·乐记》一文有41个“和”字,可见“和”与“音乐”关系之密切。“大乐与天地同和……和,故百物不失。”“乐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礼节民心,乐和民声。”“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礼记·乐记》)

今人所看到的“和”字较为晚出,更早则为“龢”。龢的甲骨文写作“”。许慎《说文》:“龢,调也。从龠,禾声。读与和同。”段玉裁注:“言部曰:‘龢,调也’。此与口部和音同义别。经传多假和为龢。”[5]而组成“龢”的“龠”字,其甲骨文为“”,就是口()吹乐器)的形象。许慎《说文》:“龠,乐之竹管,三孔,以和众声也。从品、侖。”段玉裁注:“和众声,谓奏乐时也。……惟以和众声。故从品。”[6]徐中舒认为:“龠,甲骨文作,正象编管之乐器,象管端之孔。此即乐器笙之初形。卜辞用为祭名,盖用乐以祭也,后世增示作禴。”[7]“龠”与“禾”的结合即为“龢”,义为音乐的调和,“龠之声须相谐和,故能引申为调义”。[8]此外,还有表示五味调和之“盉”。许慎《说文》:“盉,调味也。从皿,禾声。”段玉裁注:“调声曰龢,调味曰盉。今则和行而龢、盉皆废矣。……调味必于器中,故从皿。古器有名盉者,因其可以盉羹而名之盉也。”[9]《吕氏春秋·孝行》将音乐之和、五味之和与人人之和合而述之:“正六律,和五声,杂八音,养耳之道也;熟五谷,烹六畜,和煎调,养口之道也;和颜色,说言语,敬进退,养志之道也。”

无论是音乐之和(龢),还是五味之和(盉),都意味着多样性是天然存在的,只有保持并合理发扬这种多样性才是正道。音乐的原理,就是将各种声音和调子,用适当的方式组织在一起,从而形成美妙动听的音乐。声音的多样性,原本就是世界最自然的特征。老子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老子·第二章》)“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老子·第五十五章》)庄子讲得更为透彻,在《齐物论》开篇,庄子假托子游与南郭子綦的对话,讲述了何为“天籁之音”:“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在庄子看来,风吹过各种窍孔发出各种声音,这是“地籁”;人吹竹箫发出各种乐声,这是“人籁”。而之所以有这些千差万别的声音,乃是各个窍孔的自然状态所致,这就是“天籁”。也就是说,音乐之美,在于其自然的多样性,而风吹与人吹,只不过是对这种多样性的呈现而已。所以“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庄子·齐物论》)。也正是由于声音的自然不同,要调和这种不同,也同样要根据自然的原则。因而庄子说:“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庄子·齐物论》)

如果说音乐的多样性是自然而成的,那么人类各个群体的多样性同样是天然存在的。庄子主张“齐物”和“道通为一”,强调万物多元而平等。现实生活中,多元未必意味着共存,在庄子看来,“百家争鸣”虽然是一种多元的思想生态,但很多人“是己而非人”,力求树立自己、压倒别人,这就是“成心”。“成心”容易使人陷入偏执:“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齐物论》)“成心”实际上是一种人我对立、物我对立的思维方式。庄子认为,这些对立都是人为造成,并非世界原本的样态,必须消除“成心”,消除人我与物我的对立。“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恑憰怪,道通为一。”(《庄子·齐物论》)也就是说,从道的角度看,小草和大树,丑女和美人,以及各种奇怪事物都是相通的。庄子《齐物论》的“齐物”之旨,就是阐述“人物平等”“万物平等”的观念。[10](www.xing528.com)

儒家同样主张万物多元是天地所赋予,各自共存而互不妨害。《尚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周易·乾》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万国咸宁。”《周易》认为,万物乃天地所创生,天通过“云行雨施”,滋养万物,使万物各得其利;天之滋养使万物亨通,因而万物能各得其性命之正,各有其形,各游其域,各获其性,各得其寿。[11]《礼记·中庸》与《易传》保持高度一致,认为多样性之重要,就如四季更替和日月交辉一样:“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因而每种事物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大家可以共存于天地间而互不妨害,各自发挥作用。“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礼记·中庸》)

儒家的多元更有一层现实主义色彩,因而强调“和而不同”。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意见的多样也正如世界万物的多样,因而即使对方不理解、不赞成自己的观点也无妨。“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因而孔子主张,多自我反省,少说他人之短。“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论语·颜渊》)因而儒家的“和而不同”就走向了“和为贵”。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论语·学而》)孟子则将“人和”看得最重:“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为人之“和”,正是践行天地本然之道,因而也是“天下之达道”。“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礼记·中庸》)荀子的“和”观念更为“现实”,直接将其融于礼制:“刑政平,百姓和。”“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荀子·王制》)“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荀子·天论》)汉儒董仲舒对和的推崇更甚,他在《循天之道》一篇文章中就使用了41个“和”,如:“天有两和,以成二中,岁立其中,用之无穷。”“和者天之功也。举天地之道,而美于和,是故物生。”“春秋杂物其和,而冬夏代服其宜,则当得天地之美,四时和矣。”朱熹在释“礼之用,和为贵”时说:“见君父自然用严敬,皆是人情愿,非由抑勒矫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才出勉强,便不是和。”(《朱子语类》卷二十二)

道家讲和,儒家讲和,佛家也讲和。佛教僧人的团体组织,在梵语中称为“僧伽”,意译即为“和合众”。[12]佛家有“六和敬”之说,杭州六和塔之名即取此意。“六和敬”即“身和同住,语和无诤,意和同悦,戒和同行,见和同解,利和同均”。“六和敬者,同止安乐,不恼行也。起行不乖,名之为和。以行和故,情相亲重,目之为敬。和敬不同,一门说六。六名是何,一身业同,二口业同,三意业同,四者同戒,五者同施,六者同见。”(《大乘义章》卷十二)“住在佛家,修六和敬,所谓三业、同戒、同见、同学,行八万四千波罗蜜道。”(《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受持品第七》)印顺法师说:“僧团的融洽健全,又以和合为基础。依律制而住的和合僧,释尊曾提到他的纲领,就是六和敬(《长含·游行经》)。六和中,‘见和同解’‘戒和同行’‘利和同均’是和合的本质;‘意和同悦’‘身和同住’‘语和无诤’是和合的表现。”[13]能海法师这样解释六和:身和,就是在身业上,彼此能和合无乖,可以共住;口和,就是在语业上,彼此互相融洽,没有争执;意和,就是在意业上,彼此能谦和成事,消除我见我慢,不固执己见来违逆众心,使众心和悦同住;戒和,就是对于世尊所制的净戒,彼此能依法受持,同修同学;见和,有三种,就是坚持正见(不持妄见)、真见(契合真理之见)、净见(不掺杂贪嗔痴,与一切清净法相应);利和,即凡有利益的事情,能如法共分,乃至粒米同餐,毫不自私。[14]“六和敬”为按照律制而成的僧团运作纲领,融合了佛陀建僧的目的与修行解脱的趣旨,不仅是僧制的根本原则,也体现了佛教教义的精神。[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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