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的概念源自《周易》。《周易·泰·彖》:“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易传》的天地交通,指阴阳二气互通;上下交通,指君臣(民)上下沟通。这已经是“轴心突破”以后的观念。更早的天人交通,是指地上的人与天上的“帝”沟通,主要的方式即卜筮。但“天人交通”方式,也经历了“普及—垄断—突破”过程。《国语·楚语》就讲述了“绝地天通”的神话:“古者民神不杂。……及少昊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这个神话是说,人人都“与天沟通”导致了天下大乱,只有(地上人王)指派专人(巫师)负责“天人沟通”事宜,才能天下太平。“绝地天通”并非完全杜绝“天人沟通”,而是把沟通渠道“收回”,只有地上人王指定的巫师才能掌控。中国的“轴心突破”正是针对“绝地天通”而发,先秦诸子突破了地上人王及其巫师对“天人沟通”渠道的垄断,在思想上建构了一条可以直接“通天”的“人心密道”。只有统治者通天的状态就是“否”,意即“否闭”“不通”。因而《周易·否·彖》就有“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的说法。中国先秦的“轴心突破”形成了一种深入人心的思想观念:人既可以直接“通天”,也可以直接“通人”,甚至可以“参天地、赞化育”。《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礼记·中庸》:“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因此,当近代中国进入报刊时代后,当时报人就用“交通”来形容其作用。中国第一份官办报纸《北洋官报》(1901)在“序”中说:“大易之义,上下交而志通为泰,反之为否。……凡所以求其志之交通者,故不可苛焉已也。……泰西报纸之兴,所以广见闻,开风气,而通上下,为国家之要务。”[31]可见,报纸之开设犹如“天地交通”开启,意义重大。20世纪20年代,西方的communication被译作“交际”或“交通”,是“交”(交互、交流)与“通”(相互连接)两个词的并列,而“传播”一词则对应“传布”“流布”“传达”“扩散”之类的单向撒播(dissemination)。[32]高海波对戈公振的《中国报学史》(1927)做了词频分析,发现“交通”出现37次,其中绝大部分指人们之间的相互往来,大体上与我们今天所说的“传播”一致,因此可以认为“交通”就是戈公振的传播概念。[33]刘海龙认为:“至少从20世纪初开始,中国学者对(单向的)‘传播’与(双向的)‘交通’便有着明确的区分。前者仅指单向的大规模的扩散,后者则含有双向交流的意义。”[34](www.xing528.com)
“感—应”是与“交—通”类似的中国传播观念。萧小穗、陈国明将“感—应”纳入传播领域,并将其作为中国人传播能力(communication competence)的指标。首先,“感—应”观念源于“阴阳”互动的本体论假设。“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创生了宇宙万物,包括人。其次,“感—应”能力是天赋的。因为阴阳互动的形式主要体现为“感—应”,人作为“阴阳感应”的产物,当然具备天生的“感—应”能力。换句话说,人作为宇宙整体的一部分,在与整体的其他部分(人)互动的时候,能够感知整体的状态和需求,并能进行恰当的行动和回应。第三,“感—应”还是一种伦理的能力,即对其他生命和有机整体感受或同情的能力。“感—应”不仅仅是行动与反应(act and response),更是伦理上恰当的行动与反应(ethically appropriate act and response),而不是机械的“因果”(cause and effect)或生物“刺激—反应”(stimulation and response)。儒家道德取向的传播能力包括内外两个方面。从内在方面来说,传播能力体现于“诚”的程度。由于道德向度的传播能力是天赋的,因而培育这种传播能力,不是向外求,而是返回到道德能力的培养。但先天的道德能力往往会被各种物质的和身体的欲望蒙蔽。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就是“诚”,最高的状态就是“至诚”,“至诚”不仅能够“通人”,而且能够“通天”。[35]从外在方面来说,传播能力体现于对“礼”的把握能力。萧小穗提出:“礼本身就是一套文化表意系统和沟通模式”,“‘礼’应该成为中国人际传播学研究的核心概念”。[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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