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虹桥：朱鹤龄诗纪中秋灯市

朱鹤龄（1606—1683），明末清初学者，江苏吴江人，字长孺，号愚庵，初专力辞赋，尝笺注杜甫、李商隐诗。明亡后，绝意进取，屏居著述，晨夕不辍，行不识途路，坐不知寒暑，人或谓之愚，遂自号愚庵。及与顾炎武友善，深思力于经学，颇有造诣。与周至李颙、余姚黄宗羲、昆山顾炎武并称为“四大布衣”，著有《愚庵诗文集》《读左日钞》等。

清嘉庆《同里志》载朱鹤龄

朱鹤龄笺注的《李义山诗集》

清乾隆《吴江县志》载中秋长桥习俗

清兵入关后，朱鹤龄毅然绝意科名，其思想情感逐渐向东晋陶渊明靠拢，走向归隐之路。他选中吴江县城东庞山湖滨，筑了居室，名江湾草庵，过起隐居生活。江湾草庵引来了当时的一批名流，常熟钱谦益、本邑顾有孝等人常来趋访晤叙。江湾草庵距垂虹桥约六里，而中秋灯市以前是垂虹桥的一大特色。清乾隆《吴江县志·卷三十九·节序》载曰：“八月十五日，旧志云谓之中秋。是夕，人家有赏月之燕（同宴）或携榼（古代盛酒的器具）长桥垂虹亭，联袂踏歌，无异白日。”这灯市踏歌吸引了朱鹤龄前去观看。

朱鹤龄去后，兴致盎然，思绪万千，写下了《中秋龙舟曲三首》，诗前有记：“中秋灯市，仅见吾邑，父老相传云，始自万历中。年近又有龙舟之戏，每舟燃灯数十，鼓乐幡麾毕具，会于垂虹桥下，往来舞棹，旋折如飞，士女游观，远近云集，尤他邑所未有也。次雪、樵水先成诗，余踵而有作，以纪一时岁华之丽。”记中的“次雪”，指沈虬，字次雪，号双庭，明末清初吴江北麻人，岁贡生，初知钱塘县，后调嘉善，工诗善书，有《双庭诗稿》；“樵水”，指顾樵，字樵水，号若耶居士，明末清初吴江人，有诗、书、画三绝之誉，与顾有孝、徐崧并称高人，有《吴郡名胜志》《十七代诗选》等。(www.xing528.com)

这三首诗为：

其一：“火树银缸映月铺，琉璃片片闪重湖。光明直欲连鲛室，惊吐骊龙颔下珠。”诗中“银缸”，指银白色的灯盏；“鲛室”，谓神话传说中鱼尾人身的鲛人所居之室；“骊龙”，为传说中的一种黑龙。综观此诗浪漫色彩颇浓，将垂虹桥朗月当空、火树银花、灯月辉映、湖光叠影的中秋之夜美景形象地描述了出来。

其二：“虹亭云比幔亭多，凌乱珠辉涌素波。应共塔灯流照远，明朝渔网笑空过。”诗中“虹亭”，指垂虹桥和垂虹亭；“幔亭”，似指武夷山幔亭峰；“塔”，指垂虹桥东南堍的华严寺塔；“明朝渔网笑空过”，俗语说“塔上燃灯，明日网捕皆无数”。此诗以比拟、形容等手法，通过桥、亭、月光、湖波、宝塔、灯盏等景物描绘了垂虹桥的秋色夜景图。

其三：“喧阗鼓吹绕长虹，水马千盘皓魄中。霜女素娥皆寂寞，夜深应会水晶宫。”诗中“喧阗”，喧闹之意；“水马”，神话传说中一种生在水中的怪兽，诗中似指龙舟；“皓魄”，指月光；“霜女”，即青女，传说中的霜雪之神；“素娥”，指嫦娥。此诗描写了热闹非凡的垂虹中秋灯市龙舟会，连素以寂寞为常的青女和嫦娥也忍不住寂寞，而前来会会垂虹桥下的“水晶宫”，浪漫色彩溢于诗外。

朱鹤龄写垂虹桥的，尚有七律《垂虹亭过徐太史公肃舟中》：“鲁望祠前系桂舟，逢迎半是素心俦。白鸥对舞枫江暮，红叶初飞荻岸秋。卷幔汀洲延远眺，移桡烟雨入冥搜。金华羡尔骞腾早，应念泥涂雪满头。”诗题中的“徐太史公”，指清初大臣、学者、藏书家徐乾学，字原一、幼慧，号健庵、玉峰先生，江苏昆山人，明末清初大儒顾炎武的外甥，曾主持编修《明史》《大清一统志》《读礼通考》等书籍，与弟元文、秉义皆官贵文名，人称“昆山三徐”。朱鹤龄与三徐都有交往。诗中“鲁望祠”，指垂虹桥畔的三高祠，祀范蠡、张翰与陆龟蒙（字鲁望）；“桂舟”，舟船的美称；“枫江”，见于《山海经》的山名；“金华”，指汉代长安城中的长乐宫和未央宫，皆有金华殿；“骞腾”，犹飞腾。阅读此诗，感到朱鹤龄的律诗工夫也甚了得，颔联与颈联，对仗工整，将垂虹桥周边的景色描述得惟妙惟肖，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