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的《垂虹桥》揭示宋亡后的隐痛

蒋捷

蒋捷（约1245—1305后），字胜欲，号竹山，南宋词人，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大族，南宋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覆灭，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其气节为时人所重。蒋捷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风格多样，而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尤以造语奇巧之作在宋末词坛上独标一格，有《竹山词》。

说起蒋捷，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会提起他的那首《一剪梅·舟过吴江》。蒋捷写这首词时，约为二十九岁，在南宋咸淳十年，即南宋灭亡前五年的1274年，他前往京城临安（杭州）参加殿试，船过吴江（吴淞江）时，两岸的景色引发他的愁绪：“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词中的“秋娘”，指杜秋娘，唐代诗人杜牧诗中写杜秋娘两过吴江渡；“泰娘”，《中吴纪闻》中云：“泰娘，吴之美妇人也。刘禹锡《泰娘歌》诗云：‘泰娘家本阊门西，门前绿水环金堤。有时妆成好天气，走上皋桥折花戏。’”“银字笙”为制笙时以银作字的笙。这两句，写作者想见归家时乐器鸣奏、香烟缭绕的欢快景象。词的最后两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使蒋捷多了“樱桃进士”这个雅号。

这首词总的来说充满着“春愁”，按理说一个即将登科的进士，本应春风得意，为何要愁绪满怀、心生归意呢？因为词人已依稀听到元兵的南侵之声了。下一年，元兵便犯江南。五年后，南宋王朝彻底覆灭了，他再填词，就只有怀念故国的沉痛了。(www.xing528.com)

蒋捷再为吴江填的《贺新郎·吴江》就是作于宋亡以后漂泊东南时期的作品，词中主旨在于借垂虹桥上垂虹亭抒发自己在宋亡之后无处容身的隐痛。此词为：“浪涌孤亭起。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住。五湖有客扁舟舣。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手拍阑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鼓双楫，浩歌去。”

词上片“浪涌孤亭起”，起得突兀奇谲，显出了垂虹亭的气势，在词人眼里，“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这仙山上飘来的亭子，由“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根柱子上有八条蛟龙环绕，喷烟吐雨。“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这“鲸”便是元兵。元兵于德祐元年（1275）攻宋，据清乾隆《吴江县志》载，是年，垂虹桥“毁于兵”。

下片写有客从太湖里驾着小舟来至垂虹桥，“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词人想借白鹭为群仙报信，但白鹭也被惊飞。“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词写至此，亡国之痛的真情完全吐露了出来。“鼓双楫，浩歌去”，词人在入元之后，始终不肯出仕，终老竹山，展现了遗世独立的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