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湖位于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海拔3700米的卜浪沟地区,素有“高原天池”之称。湖中清澈的湖水滋养着茫茫戈壁和一方生灵。20世纪70年代,我虽几次去过金字湖,但大都是走马观花,没有仔细、认真地领略它的风采。1987年,我怀着对金字湖的无限向往,乘一辆北京212型吉普车,和几位要好的朋友赴金字湖考察。汽车沿着历史古道,一路加速减速,车轮掀起的滚滚烟尘像一条黄色的巨龙在车的尾部翻滚着,很久不能消散。一路上,马兰、芨芨一晃而过,高原小兔鼠在草丛中钻来钻去,机敏地黄羚羊在半山坡上觅食,无视我们的到来。凉凉的微风透过车门和风挡玻璃,带进草原的清香,悠闲的白尾苍鹰在半空盘旋,巡视着茫茫戈壁,希望发现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1960年,为了充分利用金字湖的天然淡水资源,曾放养过鲤鱼和从内蒙古引进的、能产香料的麝香鼠。十几年过去后,一位外贸局的朋友对我讲,金字湖的鲤鱼长得很好,麝香鼠也在那里安了家。有一次,我在卜浪沟收购羊毛期间,曾在金字湖岸边漫步,走到出水口时,数条黑影吸引了我。它们在水下移动,脊背有热水瓶那样粗,足有1米长,一会浮上,一会浮下。我蹲下身去仔细看,原来水下全是金色的鲤鱼。约摸半个多小时以后,其中一条黑色脊背的大鲤鱼猛地摆动一下身躯,挤出了溢水口,顺着水流向外游去。我沿着水渠拼命追赶,想看个究竟。20米以外的水流宽阔而平缓,芦苇也少多啦,这条大鲤鱼最终在浩渺的芦苇丛中消失了。大鲤鱼的发现使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在这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大漠深处还有这样大的鲤鱼,实属罕见;喜的是,下次再来,一定要带上鱼叉,捉几条晒成鱼干,慢慢享用。
金字湖不但有实实在在的鲤鱼,还有最原始的始祖鱼。它们个头不大,约50克左右,一对突起的大眼睛,长长的胡子,无鳞,黑色。据金字湖当地的牧民讲,每年春天的中午时分,总会有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从湖心跃出,并带起高高的水花,开始时像把太阳伞,随着不断的升腾,在半空中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水柱,时间不长,又逐渐回缩到湖中了。看到的人很多,但由于距离较远,谁也说不清楚这物体到底长什么模样。有的说像头牦牛,有的说像骆驼。不知它真得是个水怪,还是什么物理现象,比如山的倒影、水的反射,或是水和气形成的一种混合物,给人造成的错觉什么的。
其实,金字湖的奥秘不单是湖中的水怪,还有许多更怪异的东西至今无法给出特别合理的解释。金字湖三面环绕着风化严重的活动沙山,高七八百米,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黄沙注入湖中。特别是南岸风口浪尖处的沙山,人们可亲眼目睹像瀑布一样的黄沙,顺着山体,大块大块地冲入湖底,而且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按理说,就是一个汪洋大海也早该填平啦。然而,东边的溢水口仍是平静地保持着原有的流速,向芦苇丛流去,看不出一点变化的迹象。
我们的旅行车,在高低不平的沙包中,甲虫般来回穿行。四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将晚,车子在这里遇上了麻烦。原来正常行驶的道路,突然被一条大沟拦腰截断,车子只好顺路倒回来,另辟新路。在一处当地群众砍红柳的地方,我们找到了归路的痕迹,于是抓紧行驶,穿越了这段近30千米的沙漠,向金字湖方向靠近。能看清路迹的地方,车子飞一般地前进。碰到大的沙包,车子只好慢下来,有时干脆加足油门,靠车的惯性冲过沙包。真冲不出的地段,车子用上了看家本事,挂上前加力挡,四轮驱动,稳住车速,一鼓作气,中途不能熄火,万一停下来,再起步可就困难啦。大家除了坐车,还要推车。在沙漠里推车是常事,往往车的力量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一推就上去了。30多千米的沙路,不知来回转了多长时间,似乎司机也弄错了方向,有一次又转回到原来的老路上了。车子驶进沙谷,顺着沟底,斜着车身直冲上来,险些翻了车。一会儿又钻进沙包群,转过来,拐过去,像一艘失舵的航船在沙海中颠簸、漂流。坐在车上的我们并不轻松,不但要忍受车子强烈的颤抖,而且要忍受因精神反射造成的呕吐。我们默默地为车子加油,冲上去!不要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子一步一步地爬行。在车速慢的时候,大家抓紧时间吃些东西,汽水、黄瓜、火腿肠、烧饼一应俱全。我的朋友一点也不吃,一个劲儿地抽烟,并给司机点燃了一支,递到他的嘴上。此刻虽是盛夏,这里却看不到绿色,满目黄沙,又被车轮搅得天昏地暗,看不清前进的道路。我也为这艰难的行程捏着一把汗,眼看天逐渐黑下来,这漫长的沙漠,万一出不去,今晚就得在沙海里过夜。我提醒司机开快点,前面这段路还可以。司机不停地增挡、减挡,保持最佳车速。这时,车前方已有影影绰绰的沙包,我们已经驶出茫茫沙海了。在这些黑色的沙包上,长满了各类沙系植物,沙蒿、沙蓬、骆驼草、红柳、沙枣,部分湿地上还遍布着耐酸碱的野菠菜,蒲公英更是娇柔可爱。
大家又有说有笑起来,朋友又给司机一支烟,并鼓励司机,今天表现不错,很有魄力。车速一直很快,在这沟壑纵横的戈壁,司机不敢有丝毫麻痹,否则就会造成车毁人亡。天越来越黑了,离预期的目的地还远着呢,刚才还轻松的我又是一阵哀愁。在模糊的视线中,前方像是一条白色的山路。此刻,车子正在变速行驶,速度表针已指到80千米了。哎呀,慢点!我还没喊出口,只听“扑通”一声,汽车一头拱进了水里。惊魂稍定的司机赶快换倒挡,但因前轮陷得太深而无济于事。大家纷纷跳下车,用肩抵住保险杠,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汽车终于退到了安全地带。这时,天更黑了,根本辨不出东南西北。远远望去,前面这条河很像一条弯曲的山道,扰乱了司机的视线,眼睁睁地往河里跳。司机很内疚地道歉说:“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受惊了。”西北的早晚温差本来就很大,加上弄湿了衣服,更觉得寒气逼人。晚风吹在湿透的裤腿上,人们开始颤抖,必须赶快烘干衣服,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我招呼大家,凭着白天的记忆,抓紧收集柴草,并让汽车断续开一会儿大灯,以确定行动方位。每人选择一个沙包,这上面有沙枣树、红柳和杂骨草。大家谁也不偷懒,都使出全身力气,抓住可燃烧的柴草,拼命往下拽。这里都是沙地,红柳的树根比树干还长,一拖很远,其余的则像剥蒜一样轻松自如。很快,你一抱,我一抱,像蚂蚁运粮般在车的前面堆积起来。不过,全是鲜嫩的绿色植物,点起来很困难,还是发动大家想办法,各种烟盒、笔记本、塑料钱夹、肥皂盒、牙刷柄,凡是能助燃的物品都自觉贡献出来,没有吝啬的。打火机冒着火焰,笔记本、扑克牌开始燃烧。可是,终因鲜柴的水分太大,已燃烧的火苗越来越小,最后还是熄灭了。此刻,一不做二不休,掏出自己的手帕,在汽车的油管接头处浸满汽油,然后拧紧螺钉,大家把车推到安全地带。手帕放到红柳下,朋友早就划燃一根火柴,只听“轰”的一声,火苗蹿起半米高。趁着火势,大家七手八脚添加红柳枝。鸡蛋粗的红柳在烈火下噼噼啪啪地爆燃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大家脱下衣裤开始烘烤。我告诉大家,烤干衣服后,多弄来些红柳根,保留火种。就在这时,一只羚羊闪现了一下,立即消失在沙包中。凭经验,这里有水有草,是羚羊理想的栖息地。它们群居在周围,见到火光,不敢贸然跑动,被吸引到这里。现在是羚羊繁殖的季节,我征得大家的同意,要猎取一只公羚羊,让大家烤着吃。我带上小口径步枪,猫着腰,绕到一个沙包后面,慢慢爬上最高点,借着火光,向周边一瞧,好家伙,起码得有上百只,但都距离较远,最近的也有250米。本来,300米也在有效射程之内,可是今天不行,我试瞄了一下,准星上一片模糊。我平静下来,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它们的动静。每只羚羊都仰起头,眼睛里发出蓝色的光,像一群列队的木偶,纹丝不动,直视着魔鬼般的火堆。我蹑手蹑脚地向羚羊靠近,又迂回到另一个沙包上,准备射击。可是,在没瞄准的时候,还能看到羊群就在前面,抬枪瞄准时,准星上却什么也看不到,这不是隔靴搔痒吗?还是别浪费子弹了。我又从沙包上滑下来,顺着原路回到火堆旁,看我空手而归的人们,知道烤羊肉吃不成了,就埋怨地说:“怎么不开枪呢?哪怕打只母羊也行啊!”我说:“勉强射击,也是隔着布袋摸毛,没有把握。”
大家都烤干了衣裤,并采集了更多的红柳,火越烧越旺。高原的黑夜和冬天一样寒冷,大家龟缩在汽车里,和衣而睡。现在已是深夜两点,外面刮起了大风,夜风从门缝中挤进来,给本来就很凉的车厢又增加了几分寒意。我拉了拉衣领,头埋在大衣领子里。
寒夜慢慢地过去,人们都相继醒来。这才清楚地看到,昨天汽车一头扎入的河流其实并不深,主要是天黑,不了解路况,做出了错误判断。要是在白天,完全可以加足油门冲过去。黑暗中挖出的红柳有好多没有取走,仍一堆堆地丢在沙包旁。对着小河流水洗漱的我们,更有一种无限的情趣。人们用树枝挑着火腿肠在火上烤着,吃完早点,汽车上路了。又穿过很多沙包,前面又是一段沙海,堆堆黄沙,被风塑造得犹如万里长城,有的地方尖尖隆起,有的地方更像洗衣板,一槽接着一槽,规律的几何图形,像是人们精心绘制的海浪水波。在沙漠中行驶,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既不能快,也不能慢,保持一定车速是很重要的。车胎要始终沿着沙山的边沿行驶,偏离了方向,就可能搁浅。几个小时过去了,弥漫的黄沙没完没了,让我们心烦和不安。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片黑色,在白色和黄色中尤其明显。司机说:“前方是查查香卡三队的住地,已经人去村空,成为一片废墟了。”那里成排的树木都干枯死去,树干仍耸立着指向半空,虽然失去了叶子,却不减沙漠卫士的风采。往日种菜的农田已被细细的黄沙覆盖,土垒的住房已失去门窗,屋内堆满了泥沙,墙角都是鼠洞。远远望去的那一片黑色,原来是一股清泉,在古河道的最低处,从一个芨芨草墩底部浸出来,有竹筷粗细,水流虽小,却是一股难得的长流水。久而久之,由于这股水的存在,在它的周围才有二十几棵树,长得枝繁叶茂,远远望去就是一片黑色。在这条小水流的旁边,还有人类挖掘的蓄水池,池边长着几棵山东大葱,很显然是人们栽的,如今栽葱的主人也不知去哪里了。老葱杆上还顶着去年萎枯的葱籽。据残垣断壁的房屋判断,这里曾住过三十几户人家,以种地为生,但由于土地严重沙化、碱化,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条件,人们是被风沙逼走的。
忽然,在这罕见的废墟上,有一个黑影,一晃就消失在乱糟糟的围墙内了。我们随即提高了警惕,分明是一个人影,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我们向土围墙内搜索,并向尚有屋顶的两间土屋走去。门口有一个牛毛口袋,土台上有晒干的锁阳、甘草和一双布鞋,知道这里肯定有人,是什么人呢?先找到再说。屋门用一块木板堵着,移开木板,屋内有一个半间屋的土炕,床上有件皮袄和一条露着羊毛的被子。我首先走进第二个套间,里面堆满了干树枝,树枝上还蹲着两只猫头鹰幼雏,看到我们的出现,雏鹰嘘嘘地吐着热气,圆圆的脑袋上惊恐的竖起高高的羽毛,瞪大双眼东张西望,像是要和人拼命似的,十分滑稽。在一个土灶台上放着用铁锨改制的菜刀。这时,我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女人,让我顿时一惊,这里怎能蹲着女人呢?她蹲在高高垒起的树枝下,无限惊恐的眼神发出疑惑的光。
我把她叫到屋外,又黑又长的头发披到肩上,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上身穿一件很不合体却很干净的旧军装,一条灰布裤已经褪色,却显得落落大方。我们向她说明来意,并询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为什么住在这里,和谁在这里生活?一连串的发问,面前的女人只是微笑。在靠水坑的土埂上,到处都是她播种的青稞,星星点点,东一株,西一株,凡是有水有土的地方都生长着。在胡杨林间,还种着洋芋、白菜、萝卜等蔬菜,也是东一棵,西一棵。看样子,这女人已经在这方圆几百千米人烟绝迹的地方生活很久了,这更引起了我们的怀疑。她越不说话,我们就越想知道实情。这女人眉目清秀,成熟而稳健,朴素的衣着、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皱纹,这可能和她与世隔绝的生活环境有关。在这里,她充分享受大自然给她提供的甘泉,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更不用为人们的熙熙攘攘而烦恼。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过着独居、独处的桃源生活。在屋内墙壁上有一幅“忍辱负重,清心正本”的草书条幅,这说明她可能有文化,会写字,并从字里行间流露出她的心声。从她略带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苦涩和坎坷。这难言之隐,让丰厚的文化底蕴遮盖起来,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内心深处的酸甜苦辣。她不会说话或是不愿说话,这可能与她的生活环境有关。在方圆几百千米的戈壁上,干旱少雨,一片黄沙,唯独有这一股涓涓细流,养育着几株胡杨和这位无名女子。几年来,她面对着茫茫大漠,没有人给她对话,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高原天然奇根(一)
高原天然奇根(二)
高原天然奇根(三)(www.xing528.com)
高原天然奇根(四)
此刻已近中午,我们想借用她的炉灶做饭,这个不愿给我们说话的女人突然离开我们,向一片小沙丘走去。我疑惑起来,难道她反对用她的炉灶或不欢迎我们的到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而离去呢?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这时,她弯下腰,像是解手,我赶忙背过身去,顺势蹲下来。结果,她不是解手,而是解开一只被草绳套牢的野兔。我紧跑几步向前帮忙,在两个沙丘间有野兔的足印。很显然,是泉水将它们吸引来的。她将野兔递到我手上,示意让我们煮着吃。大家围拢来,剥皮洗净,大米粥不做啦,吃兔肉面片。不说话的女人听我们说吃面片,便在她的“菜园”里,挖了一棵葱、三棵白菜、一个萝卜,并在渠边洗净,递到我手上,接着她就去生火。麻利的动作、好客的举止,让我们感激不尽,更有一种亲切感。特别是在这特殊的环境中,她不疯不傻的表现,让我们感谢有加。大家围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吃着别有风味的兔肉面片。为了感谢她,我们将带来的1.5千克大米、四根火腿肠和一袋榨菜送给了她,她爽快地接受了,并伸手摸我的口袋。她的举动,着实让我不知所措。原来她是要打火机,看来她缺少火柴,可只有打火机不行,还得有打火石和汽油。况且,没有装汽油的瓶子。我用笔写字给她看:“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多带火柴。”她会意地笑啦,并接过笔写道:“最好再带些食盐来。”我一一应允,很遗憾地离开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向金字湖前进。
汽车驶出这百里荒漠中唯一的一块绿地,又穿行在无垠的沙海之中。此刻,气温急剧增高,车厢内蒸笼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同时打开风挡玻璃。车速比原来又快啦,有的地方黄沙被狂风收拢在一起,露出硬邦邦的地表。路面虽不平整,对越野车来说,仍能高速行驶。由于车速的加快,车厢内顿时凉爽起来,40多千米的沙石混合路被远远地抛向后边。车子进入卜浪沟的湿地路段,人踩在上面,像海绵一样有弹性,车子在这里又遇到麻烦。前轮胎深深地拱进淤泥中,司机赶快向回倒车,车子没有反应,倒不出来,只是晃了一下。接着挂上前加力,四轮驱动,车子加大油门,轰轰响着向前冲去。结果,冲到一半路,车子后轮原地打转,越陷越深,四个车轮几乎全部吸入泥中。轮胎轧出的车辙,很快被浸出的黄色卤水充满。大家分头寻找可垫的材料,一定得把车从泥潭中救出来。当地生长着一种绿叶红花的小树,约1米高,枝干粗壮,宿根肥大,深扎在泥沙中。不知道为什么,肥大的宿根犹如莲藕,看似扎入泥层,其实没有,好像漂浮在沙堆上,只要用力一推,就会将其搬到。将它们垫在车轮底下,再加上干泥沙,防止车轮侧滑,车爬了出来。大家高兴地说:“多亏这些小树帮了大忙。”司机则在一旁说:“小树!它们可不是小树,别看身材不高,貌不惊人,可都是些饱经沧桑的老资格啦,它们的年龄恐怕比咱们所有人大多少倍呢。”这是一种特殊的沙系植物,极耐干旱,为了储存淡水,它的叶子已退化成又粗又厚的球形,叶脉内充满黏液,不易挥发,更不会被太阳晒死,球形的树叶有酸甜味。它壶状的树干,厚厚的白皮包裹着体液。垫车的这些小树,最少得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在沙漠中,由于太阳照射位置不同,这些植物的枝干和根须受热也不同,因此它们的宿根粗中有细,细中有瘤状体,千姿百态的。我发现并收集了很像长颈鹿、雄鹰、盘龙、鸵鸟、变色龙等天然造型的根艺。这几件作品,后来还在1989年兰州国际艺术节上获得了奇根一等奖、二等奖和发现奖的荣誉。
再向前走20多千米就到金字湖了,车子驶进一个叫阿拉乌图的地方,有土垒的平房数间,还有县政府外贸公司兴建的畜产品收购仓库,也是唯一的一座砖木结构的建筑,虽然失去了门窗,可墙体还是坚不可摧的。这里还有学校、小卖部,也是牧区的老人休养的地方。在牧区,这里就是定居点,我们在这里给那位不说话的女人买了两大包火柴和2.5千克的食盐。
定居点的中央有清澈的湖水穿过,四周生长着茂密的红柳,凡是有水流过的地方,都有茵茵绿色。这里虽然距金字湖只有3千米,但都是汽车不能行驶的湿地,只能步行。大家共同约定,愿意到哪里玩都可以,但天黑前一定要赶回这里。我还是老一套,带上小口径步枪,背上铝壶,两个面饼,梦寐以求的金字湖就在眼前,对金字湖神奇迷离的探索就要实现啦,我的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也有心神不定的忐忑。
这一天,风和日丽的,在小沼泽区,高昂的灰颈鹤时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呼唤着它们的同伴;黄色的野鸭滑过半空,斜着身向芦苇丛飞去;一对白天鹅一前一后在低空飞舞。我尽量放慢脚步,不去打扰它们平静的生活。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显得那样奔放自然,没有一丝污染和人为破坏的痕迹。那粗犷烂漫的奇花异草更是让人美不胜收,心旷神怡。走着,走着,在一个湿润的沙沟,我发现有很多高原黄腿蚁在成群结队地搬运着什么东西。顺着蚁群跟踪寻觅,原来在一个低洼的泥坑里,横着一条完整的鱼骨架,约60厘米长,表面的鱼肉已被黄蚁吞噬得白骨显露,如精雕细刻一般。这条痴情的雌鲤,肯定是去年游出湖面来这里产卵,后由于水位下落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在这里遇难身亡的。我踱着步子寻思着,突然,一只山兔从我脚下跳出来,瞬间消失在草丛中。这只聪明的山兔选择了一个较高的沙丘做窝,我伸手一摸,窝内还热乎乎的,窝周围的青草整齐茂盛,一尘不染。为了自身安全,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千真万确的。
刚翻过一道山梁,居高临下一看,如镜子般明亮的金字湖就在眼前了,感慨万千的我面对着这充满神秘色彩的金字湖浮想联翩。从山梁处观看,金字湖三面是沙山,湖底像一个大漏斗,包容着一切飞沙走石,真是海纳百川,彰显了其博大的胸怀。陡峭的沙山,黄沙流淌,直泻湖中。由于人的骚动,湖面顿起波澜,上万只黄鸭、海鸥、斑头雁,拍打着翅膀,飞离了湖面。一顿骚乱过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我爬到最高的一处沙山上,脱掉鞋袜,斜背着步枪,一溜烟滑到湖面。随着下滑的惯性,双脚已蹬进水中。这湖水蓝莹莹的,温和宜人,火柴棍粗细的小鱼在湖中游来游去,碰在人的大腿上,如触电般轻拂着人的皮肤。湖的周围除了新旧鸟粪外,连个纸片都没有,真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我俯下身去,仔细观察,湖水从无色透明变蓝、变黑,再看湖的最深处,黑洞洞的,如幻灯片一样,忽明忽暗,变化莫测。在水发黑的地方,有一个竹帘似的东西在水下蠕动,高高鼓起,又缓缓平复。我猜测,如果这个滚动的黑影是湖中水怪身躯的话,那么这只怪兽得有几百吨重。想到这里,真有点毛骨悚然,万一是怪兽,可不得了,它一翻身,就会把我压成碎片。我带着既留恋又恐惧的心理急忙向岸边退去,并向东南方向的出水口移动。在那里,我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水泡声,顺着声音望去,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知在何处又传来跳水的声音。目不暇接的我密切注视着四周将要发生的一切,心情特别紧张。在我的视野里,出水口处,掀起了一个沉闷而混浊的浪花,却又打个水漩不见了。我快走几步,赶到出水口的近前看个究竟,弯下腰,睁大眼,聚精会神地细查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除了水流的淙淙声,这里还有从水底部连续冒出的气泡,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蹲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啦,惊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头发也竖了起来,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向后退了一步。一条又粗又大的黑影,看不清头尾,从出水口向湖内移动。在4米深的水下,会有这样八磅水瓶粗细的动物,情急之下,我想到了《动物世界》中播放的非洲水蚺,那是一种巨型蛇类。约半分钟过后,黑影在水下消失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呢?如果是水蚺、海鳗、海鲛之类,也不能在水下游动这么长时间呀!由于看不到头尾,很难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此刻,平静的湖面已纹丝不动,湖底的巨大变化,在湖面上却毫无表现。我下意识地向后移动脚步,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幕,却也不敢再向前细看细想。不过,一贯好奇的我又不忍心离开这谜团丛生的出水口,因为我还没有看到灰鲤的踪迹,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继续观察。此刻正值七月,应是灰鲤产卵的季节。想到这,我又挪动脚步向前细查。突然,出水口连续不断地冒着气泡,水流开始浑浊起来,速度似乎也加快了。随着气泡地不断冒出,灰鲤终于出现啦。因为鱼儿不停地搅动,出水口开始变得混浊不堪,掀起的苇根、杂草翻上翻下,模糊了灰鲤的身影。灰鲤不算大,一般有酒瓶粗细,三至四条,排在一起,顺着水流向外涌出。我加快步伐,紧跟灰鲤,向芦苇塘跑去。其中一条误入浅水滩,仍斜着身子,露出灰白的肚皮,使出全身力气向深水拱去。尽管我离得很近,似乎伸手可及,但沼泽地不允许我这样做,只能眼看着灰鲤腆着大肚子,拍打着尾巴。我暗中祝愿它们一路顺利,要小心谨慎,产完卵后要快速回游到湖中,不要搁浅在泥坑里,成为高原黄腿蚁的美餐。
大大小小的芦苇塘清澈见底,指头粗细的幼鱼成群结队地在苇荡丛中游来游去。就在这时,一条擀面杖粗细的水蛇,全身鲜红的斑纹带着突出的黄点,从一堆芦苇中探出头来。它伸出头来想干什么呢?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万一它猛地蹿出来,我可得随时逃离,并做好了一切准备。说来也怪,这条水蛇整个脑袋露出水面仅几秒钟,就又不声不响地缩回水中去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它可能只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后再潜入水中。为了壮胆,我端起小口径步枪,对着水蛇出没的芦苇连开两枪。一响枪,一个像刺猬似的圆形动物机敏地钻进芦苇丛。我紧跟其后,穷追不舍。在一个干燥的土包上,有一堆很厚的腐烂芦苇,足有1米高。我揭开芦苇,地皮半湿半干,出现了三个洞口,我逐个将洞口揭开,洞穴越来越大,其中一个藏着大量鲜嫩的芦苇,这就是从内蒙古引进的麝香鼠的洞穴,而这些芦苇就是它们过冬的粮食。一排整齐的芦苇几乎一样长短,误差不到1厘米。我取掉一层,底下又是一层横交叉的芦苇,这样横纵交错的芦苇共有30厘米高。我按原样摆在地上,一个奇迹出现了,每层12根,共12层,总共144根。难道麝香鼠还懂数学,并有高超的建筑才能?它们的智商的确很高,左侧的洞穴是卧室,修整平滑的土台上铺着很厚的枯枝败叶的纤维,既细腻又柔软。离卧室不远就是卫生间。另外还有一个应对敌人偷袭设置的地下通道,直达深水中。还有一个很细的空穴,直通地面,很显然是麝香鼠的通气孔。麝香鼠的窝被我翻了个底儿朝天,可我不能破坏它们平静的生活,把粮食都放了回去。正在这时,主人回来啦,还领着它的一个孩子,个头儿比母亲小得多。它俩吃惊地不敢靠前,远远地站在一个土丘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它们大约有1.5千克重,深黄色,有扁而短的尾巴,耳朵很小。
我又回到了出水口边,仍然不死心地蹲在那里,总想着再有新的奇迹出现。这时,出水口已清澈见底,灰鲤不知哪里去了。在水中有一个羊的头骨和犄角,清晰地插在泥里,湖面上十分平静,时而刮来一股冷风,夹带着草腥味。由于人类的到来,湖中的水禽始终远远地站在对岸,偶有鸟鸣,随着微风传过来。这时,湖面上又刮起了冷风,越刮越大,接着狂风夹带着湖水旋转起来,越来越高。我呆呆地看着,确实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裹在中央一起旋转,是泥沙,是水流,还是高速旋转引起的幻觉?我正苦苦思考着答案,旋风则带着水珠向东北方向移去,消失在干旱的沙海之中了。难道说,这就是当地群众看到的水中怪物?如果是的话,这肯定是一种物理现象,更类似龙卷风。我离开了让我惊心动魄的出水口,向岸边的一座沙丘走去。此刻,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顺势倒在沙滩上,闭目养神的同时,也不敢大意,耸起耳朵,随时注视着湖面的动静,生怕有什么害人的怪物从水中突然蹿出来,让人措手不及。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甜甜地睡去。
下午,远远的沙丘上黄沙弥漫,很显然,又起风啦,我带着无限的收获、不解的疑虑、无穷的假象和不无惊恐的心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极具传奇色彩的金字湖。金字湖是沙漠深处一颗永放光芒的明珠。它养育着当地牧民的家畜和原野的生灵,是它给干旱的沙漠、戈壁增添了永久的绿色,带来生命的活力。有了它,草原才会更加精彩,大自然才会更加美丽,它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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