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山位于柴达木盆地的中部,四十多年前,这里水草丰盛,野牛成群,在连绵200多千米的戈壁上,还有瞪羚、藏羚、野驴繁衍生息。据地质六队的专家推测,六十亿年前,牦牛山是一片汪洋大海,连通印度洋,有许多温带、热带的海洋生物。美丽的珊瑚、多彩的热带鱼、数不清的贝类,品类繁多。海洋周围还生长着茂密的雨林。不知过了多少年,海洋变成了高山峻岭、戈壁和大漠,出现了星罗棋布的盐湖,诸如柯柯盐湖、茶卡盐湖、夏日哈盐湖都是地壳变动时期的产物。昔日的海洋生物和藻类,大部变成了石油,还有和岩石拥抱在一起,成为了今日的化石。曾经的雨林变成了优质的无烟煤,旺尕秀的无烟煤至今为人类提供着能源。
牦牛山的化石是研究沧海桑田的金钥匙,是揭开冷湖石油地层的关键。关心它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科学研究的,还有纯属收集工艺品的,我应该属于后者。早在1958年,我就在当地居民的家中,看到摆在案头的珊瑚化石。钙化的珊瑚体如空心的芦苇根和土蜂的巢穴,一簇挨着一簇,很有规律地排列在一起。这种化石中间有很多空气孔,放在水中能将水吸上来,透水的化石更是美得可爱,浸清的地方几乎是半透明的,更像是玉石,所以人们特别喜欢。还有一种不是珊瑚,而是火山熔岩冲入大海,层层冷却后的千层玛瑙,晶莹剔透,放在手上沉甸甸的,有一种厚重感,稍作加工,即可成为一件艺术品,或摆或挂,都会让人爱不释手。
牦牛山我去过多次,但真正住下来,进行认真地挖掘和研究还没有过。有一年的假期,有五天时间可供我自由支配。我便约了一位家住北庄的社员,用他家的毛驴车,带上一些杂物和开掘化石的必需品赶赴牦牛山了。当时的牦牛山煤矿已停止开采,早期运煤的车辆在戈壁上碾出的车印已模糊不清,并且覆盖上了新生的蒿草,只有局部地段尚能辨出痕迹,为我们的这次探寻提供了方便。
七月的高原,按常规已有了初霜冻,但这一年较往常不同,气温仍然很高,多数植物仍处在繁盛时期,还顶着代表自己身份的花絮。晨曦初露,秋风送爽,蓝蓝的天空尤显高远。土百灵鸟是高原特殊的居民,比任何鸟类都起得早,茫茫大草原最先看到它们的身影,一会相互追逐,一会跳跃高歌,一会悬在半空,扇动着矫健的翅膀。安然自在的我坐在毛驴车上,慢悠悠地走着,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在50多千米的征途中,除了土百灵的高歌,就是小毛驴轻快的脚步声。莽莽草原,巍巍群山,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草、弯弯的河,在微风的撩拨下,水面的涟漪让人陶醉,小卵石铺成的土公路,一尘不染。
柴达木盆地中部的牦牛山
此刻,一阵好似来自天外的芳香随着微风洒在人的脸上,湿润中透着无限的温馨,我们索性停下来,一看究竟。前面就是柯柯河,清澈见底的河水撞击着岩石,原始憨厚的始祖鱼贴在河底大口地喝着水,小鱼成群结队地藏在渠边的水草丛中,不时地探出头来。我们顺着野山羊的足迹,沿着河流追溯着它的源头,懂事的小毛驴不用人的驾驭,紧跟在主人的身后,寸步不离。我在过膝的河水中蹚着,脚下被一种什么东西触摸着,如踏在堆积的草堆上,痒痒的。低头一看,天啊!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半透明的高原渠虾,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足有15厘米厚,在岩石与岩石间的缝隙里,更是多得无一附加。这些肥大的渠虾挤在一起干什么呢?它们是冷血动物,不可能是在取暖。我用手抄起一把,水晶般的月牙身躯,能看清它们的五脏六腑。在水中,它们斜着身子游泳,卷曲的身体一瞬间就会伸直,然后飞得不知去向。数不清的腹足有规律地排列着,发出不停的震颤。这种小生命在20世纪60年代可救活了不少人的性命,因为它们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味道也很是鲜美。这条柯柯河连绵数百千米,河的岸边,凡是有礁石的地方,都有密集的虾群。要说能产多少?每千米按一吨产量算,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春天,冰雪刚开始融化,小河的水还有点刺骨,这时的渠虾又肥又大,营养也最丰富,雌虾体内还孕育着成熟的虾宝宝。一次就可以捞回10多千克。渠虾炒鸡蛋、清炒渠虾、油焖渠虾、渠虾肉丝汤都别具风味。渠虾还可以晒成虾干,购买两只青花鸭,可以帮助消耗这些虾干。几年来,渠虾竟成了我们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味,真可谓:“雪域源头有渠虾,冰凌盖下曾安家。色香味美赛玛瑙,进入寻常百姓家。”
柯柯河的渠虾群让我浮想联翩,如果有冷冻设备,可以将它们送往祖国各地,让更多的人品尝这来自雪域高原的美味,它们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我们距牦牛山化石群还有20多千米,小毛驴一路撒欢儿地跑起来,我抓好车上的木架,稳住身体,任凭车厢的颠簸。时间过得很快,刚翻过一道山梁,山脚下就出现了一个古老的河床。河床边,一个山崖的根部,有一小股清水从石缝中挤出,泉水流入一个卵圆形的坑内,积少成多,最终溢出,向裂着口子的戈壁流去。久而久之,这股带着生命之光的泉水的四周长满了潮湿的水草,如韭菜般生机盎然。可别小瞧这股不起眼的泉水,它在大漠腹地比金子还宝贵呢!有了它,土百灵可以展翅高飞,岩羊、黄羊、野兔就会在这里安家。泉水为自然的美好和生命的延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十几年前,牦牛山煤矿还在开采的时候,凡是过往的车辆都会毫不犹豫地在“小眼子”水坑停下来,给汽车加水、做饭、休息。不到5平方米的小水塘,它的大名“小眼子”却家喻户晓。有心的人们从远处搬来巨型石块,三三两两地摆放在泉边,既是桌子,又是凳子,人们坐在上面可谓稳如泰山,绝不会有折断腿脚的可能。看到这些石桌、石凳,立刻又勾起了我一段难忘的回忆。(www.xing528.com)
查查香卡南山峡谷一瞥
1978年7月,为了提前备足冬天取暖的煤炭,我到牦牛山煤矿拉煤。当时,鲁矿长委托我将他的小儿子海娃带回县城,因为都是老相识,也就满口答应了,驾驶室里坐着我们三个人,一路说笑,谈古论今的。矿长的小儿子九岁,长得活泼可爱,爱说爱笑的。运煤的车来到“小眼子”水坑,照例停车,俨然成了不成文的规定。首先给汽车加水,我和海娃、司机都下来搬石头,垒石桌、石凳。海娃干得起劲儿,并说:“这个水坑对运煤的司机帮助很大,如果没有这坑水,汽车水箱缺水,在这荒山大漠中到哪儿去找水呀!”我将海娃送到家中,交给他的母亲。三天后的一个星期天,学校放学早,海娃和同班另两个学生一块儿回家。由于时间还早,他们打算到赛什克农场去玩,可刚走了一段路,天气就变了,刚才还骄阳似火,继而就黑云密布,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同时夹带着豆粒般的冰雹。海娃急忙往家跑,另外的学生回到农场亲戚家中。雨越下越大,气温急剧下降,海娃冻得浑身发抖,由于风大,他便找到一个土坑,蜷缩其中。不知过了多久,海娃没有回家,大人着急了,派人去学校找,学校说早放学了。再派人到处找,结果在赛什克的路上找到了海娃,他已经冻死在了沙坑里……静静的“小眼子”,并不因我们的到来而改变半分,它仍沿着旧有的轨迹,向沙漠深处流去,所到之处,一片绿色。
我们加完水、吃过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水塘,毛驴车又重新驶上原来的土公路。我下意识地低头巡视着河床上的鹅卵石,看它们是否有被山洪冲下来的化石残片,因为这条河的源头就是牦牛山化石群。终于找到了,一个黑色的贝壳夹在灰色的沉积岩内,还有一些节肢类动物化石。由于水流的搬运,已没有了棱角和原来的形状。我们顺着干涸的河道继续向上游探索,在一片断崖河谷内的地层中,有很多化石,撬开沉积的石板,小动物的尸骸都和岩石粘在一起,你根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这里有多处被人挖掘的痕迹,一道道白色的坑道,在半山坡上尤为显眼,很像作战部队挖的战壕。我们顺着这些弯弯曲曲的沟道向上爬去,总想在视野里发现一个惊喜。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块岩石,手中的铁锤不停地敲击着,小钢钎顺着天然石缝,撬松了一层层的岩石和黄色的黏土。在一块被洪水冲刷的石板上,有一条稍弯曲的螺旋状物,很像一条龙,但没有四肢,更像南方的竹笋。到底是什么动物呢?现在分析,很可能是上古时期的海螺。但是,哪有70厘米长的海螺呢?现存的海洋生物中已没有了它的身影。在这层岩石上,还有西瓜大小的蚌类和小蛤类混在一起的情况,更令人兴奋的是一只弯曲的海鳗,嘴里还衔着一条像鱼的动物,很可惜不能完整取出。我们离开这里,向山顶爬去。好家伙,真是不可思议,成堆的贝壳像榨过油的花生饼,一层层挤在一起,足有4米厚。由于长期的风化雨淋,化石显得松软无力,用手都能掰开。另外最多的应该算是珊瑚化石了,它们裂着千疮百孔的口子,这是晒热的化石热胀冷缩后形成的典型石缝。在这些石缝中,还有一种活着的原始爬行动物——石龙子,又名“高原蜥蜴”,个头很小,约有10厘米。有趣的是,这些石龙子三五成群地钻进石缝,然后再整齐地排着队,在石缝中露出一个三角脑袋,东张西望,如果有人靠近,它们就立刻消失在石缝中。据说,当当地群众发现毛驴或是骡子出现不明原因的消瘦、四肢无力,甚至皮包骨的时候,人们就会捉来十条左右的石龙子,捣烂如泥,再加上一个鸡蛋,搅拌后给患病的牲畜灌下,这些驴马最后就能蹊跷地肥壮起来。看来石龙子不但无毒,还能治疗顽疾。
在我采集的标本中,最多的是贝类化石、珊瑚化石和远古鱼虫化石。同时,我们还在海拔近4000米的高山之上发现了高原蝮的存在。这里的冬季干燥寒冷,无霜期很短,很不利于高原蝮的生存,但它们确实在这里安家几千年了。或许是石龙子将它们吸引过来的,我曾解剖一条大腹便便的高原蝮,体内还有没完全消化的石龙子。由于长期生活在岩洞内,高原蝮的颜色也变得和周边的石头一样,只要不移动身体,就算在眼皮子底下,也很难发现它们。
在同伴的催促下,我带着各类化石标本离开了牦牛山。小毛驴也很乖,知道要回家了,根本不用人催促,拉起木车,一路小跑,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洒下了嘚嘚的脚印。
西北“趣墨”山水画(七) 孔昭金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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