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9年开始,连续近两年的狩猎活动,使我增长了见识,锻炼了意志,更坚定了我克服困难的决心。同时,也让我见到了别人没有见过的风景,走过了别人没有走过的道路,品尝了别人没有吃过的酸甜苦辣。
我们狩猎小队,为了获得更多的肉食,不惜千辛万苦,足迹涉及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唐古拉山,行程数万千米。它是我生命中的一座里程碑,更是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美好回忆,同时也为1970年的中草药普查,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和地理知识,而十几年的普查又为我的西北山水画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那些山脉、河流、喀斯特地貌、雅丹土丘至今都无法忘怀。与此同时,这也为天然古根、野生动物犄角以及古代砖瓦遗迹的发现、制作、收藏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大自然的启迪,给了我更多的艺术灵感,使我能在这条既陌生又艰难的道路上,一走就是几十年。我喜爱平凡的生活,更热爱天然的美,自然古朴、浑然天成的古根,犹如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变幻莫测,是它们陪伴我渡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给我平淡的人生增添了许多光彩和温暖。生活的充实、经验的积累、知识的更新、情操的陶冶,都和我收藏的天然古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几十年来,我没有星期天,更没有节假日,我将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到了我所热爱的艺术事业中了。
为了充实我的人生,我跋涉数万里,往返在密林山巅、大漠深处、戈壁荒野之间,历尽了千辛万苦,斗风沙,战严寒,忍饥挨饿,露宿沟壑,在西北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了我的足迹。有一次,在旺尕秀,由于极度干渴,我误饮了地层中渗出的卤水,腹疼、腹泻了二十多天,体形消瘦,脱水中毒。还有一次,去南海滩地质队队部领取普查中草药的插图资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我阻隔在回家的路上。由于路面泥泞,摩托车深陷泥潭之中,我只好弃车荒野,徒步赶回住地。近30千米的沼泽地,在我脚下,一尺一尺地缩短,而每缩短一寸,都要付出惊人的毅力,最后衬衣衬裤完全湿透的我,冻僵的双手拿着钥匙也打不开自己的房门,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大门外。1976年,在红土山考察高原红柳根部裂变分株时,由于摩托的颠簸和我的粗心,所带的饮用水和干粮全部丢失了,身处70千米以外的我遇到了空前的困难。这里毗邻柯柯盐湖,满眼都是白色,没有生命,没有居民,更没有饮用水。最后,凭借着多年野外工作的经验,我在一条黑色的山谷中找到了几株野大黄,虽然已经干枯了,但中部还是有水分的。大黄的球状根是极苦寒的,有药用价值,但它的叶和茎含有大量甘甜的淡水。1960年狩猎时误入沼泽,两天没有淡水,第三天突出困境后,我们在横断山的半山腰找到一棵野大黄,三个人嚼着大黄茎,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功夫不负苦心人,几十年来不停的追求、探索、拼搏,我的天然造型古根藏品已由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30多件发展到今天的420多件,野生动物的犄角有70多种,陶瓦、汉砖也有大幅度的增加。每每看着这些艺术品,它们都能勾起我美好的回忆。
这些古根有以下六大特点:一、质地坚硬如檀木,能沉于水,断面年轮清晰可辨,均在400—1000年之久,钢锯、电钻都很难分割它。如果勉强分割,就会出现钢锯条折断、电钻出火冒烟的情况。它们的硬度、密度和年代都能与海南沉香木、乌木、金丝楠木、黄花梨木相媲美。二、古根受地壳长期挤压,部分已经碳化,还有的像化石,耐酸碱,永远都不会腐败,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收藏佳品。三、天然色彩,红黄相间,造型奇特,无论人物,还是鸟兽,都栩栩如生。有的幽默,有的夸张,堪称日月之精华。四、气味芬芳,有一种琥珀般的特殊味道,点燃后更是奇香扑鼻,冒出的烟雾有祛瘴除邪的功效。当地居民多用其灰烬配置上好的鼻烟。五、古根多产在可可西里、西哈纳特、布阿图、亚沙图等青藏高原的边远地带,平均海拔3400米以上。六、古根埋在地下之深也是极罕见的。在德令哈依克阿拉、格尔木纳赤台出土的古根均在距地表10米以下,而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尼雅古城、楼兰遗址等地的古根离地表较浅,均在4米左右。古根鲜艳动人,系在不同年代被埋藏后形成的。
在西北大漠,特别是塔里木盆地和柴达木盆地,有一种酷似古根的树种,高约两米,成灌木状,树根肥大,由于地表温度变化和受热方向不同,使树根生长得刁钻古怪,黄色、红色的都有。这种树的外层表皮由很厚的粗糙纤维质包裹着,能够过滤盐水并储藏淡水。这是在特殊的地理环境中,形成的沙漠植被的特性。在粗糙外皮的内侧,有大量的细腻浆液,当地群众将其涂在出血的伤口上,通过空气干燥以后,可以在创面上留下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以达到止血的目的,并有消炎止疼的功效。此外,点燃这种植物的根还可以净化室内空气,预防感冒,而燃烧后的灰烬,白细如丝,又是加工鼻烟的上好添加剂。这种植物的根色正而潇洒,明亮而细腻,也是制作根雕艺术的上等材料。但是,这种树木是大漠戈壁的植被,如果随意破坏,就会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进而引发草场沙化。(www.xing528.com)
我真心希望广大根雕爱好者、艺术家,能够承担起保护资源、保护环境的责任,不要以牺牲大自然的方式来装点自己的斗室。我主张用死树根、工地清出的树根,它们更古朴、典雅、庄严,有一种返璞归真、浑然天成的意境,同时也能激发人们淡泊宁静的情怀。
当然,古根也不是到处都有,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来了,也不一定有造型。我收藏的这些作品,都是长期在野外工作时,无意中的巧合,并不是碰到一件就成功一件。成型后的材料,要脱水防腐,阴干后方可抛光,或略加一层保护油以防潮。一件艺术品的成功,或许一个月、几个月,甚至要一年的时间。
几十年来,每当我拿起一件作品细细品味之时,就像母亲抱着娇儿,追忆着他的降生和成长。同时,随着时光的飞逝,无意中产生了另一种灵感,悟出了一些只有自己才能说得清的东西。第一,古根告诉人们,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要重新认识大自然,它的奥秘正等待着我们去一步步地揭示。第二,有限的人生、短暂的时间,激励人们要奋发图强,去完成一项项有益于人类的事业。古树根虽沉睡在地下几百年,但重见天日的时候,仍不减昔日的风采。人们应当学习这种默默无闻、坚韧不拔的品格,碰到挫折,不要停滞不前、自暴自弃。第三,人生道路多险阻,我们不要怨天尤人,应该付出艰苦的劳动,并以大无畏的精神去战胜困难。
西北“趣墨”山水画(五) 孔昭金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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