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六正五之齋琴學秘譜》,清光緒刊本 ,民國傳鈔本[26]。用列子式繪製“商調四絃音律聲字分數部點陣圖”。琴頭內書“列子”二字,星徽處標註音位。額上部誇張,爲凸起之圓弧狀。腰部成連續內凹雙弧。尾作卷雲。釋文與《德音堂琴譜》、《五知齋琴譜》、《天聞閣琴譜》等文獻一致。
上述四類十二種列子式,釋文以“列子作,兩項間爲峻刀(厲)之勢”爲核心內容,貫穿始終。部分文字變化,體現時代特徵,如後期琴書多將“一百二十雜弄”寫成“一百六十雅弄”等。不同式樣的列子式,符合文獻流傳與發展規律。
圖十二 《以六正五之齋琴譜》列子式(《琴曲集成》第26冊)
潞王中和琴
一、文獻記載
縱覽十二冊含有歷代琴式的《琴曲集成》文獻,列子式皆有。中和式衹出現於《古音正宗·琴式》(圖十三)[27]。《古音正宗·琴式》收錄了包括列子式在內的四十四種琴式,後加“皇明潞王敬一道人式”。與其他介紹簡單的琴式不同,由“中和”、“琴面”與“琴背”圖組成,並附《中和琴式論》。“琴面”、“琴背”俯視圖右上角題:“皇明潞王敬一道人式”。故潞王琴的琴式應爲:“皇明潞王敬一道人式”或“中和琴式”。潞王朱常淓,字中和,其琴名亦“中和”,以歷代琴式命名規則,其琴式應爲中和式。潞王中和式古琴以“直線折棱”[28]爲特徵,突出“官帽”形琴頭。“琴背”俯視圖中,圓形龍池、方形鳳沼、長方形軫池、鳧掌等清晰可見。有趣的是:“琴背”鳧掌上部輪廓線投影成“蘑菇”狀,與“官帽”形琴頭相對,暗合“方圓”相濟之理。觀察館藏潞王琴,鳧掌各部方圓呼應。方形掌心與琴底鉚合,掌指成圓狀,略向內收,與圖示一致。
《中和琴式論》曰:“是制也,額起八棱,以按八節。腰起四棱,以按四時。龍池上圓,鳳沼下方,以按天圓地方。琴尾作環雲,托尾作雙星,以按景星慶雲,乃成天象。名曰中和。”[29]《古音正宗》體系完整,涉及《琴譜序》、《彈琴須知》、《上古琴賦》、《上古琴論》、《五音統論》、《禮樂序》、《撫琴轉絃歌》、《手勢圖》、《勾琴總字母》、《琴式》、包括《中和吟》在內的五十首琴譜、《古音正宗琴譜跋》等。落款“潞國敬一道人”者三篇,即《琴譜序》、《上古琴論》與《古音正宗琴譜跋》,分別位於開篇、正文與結尾,並附有“中和”、“潞國之寶”、“積善堂寶”等印鑒。其他各章多爲參閱與篩選前人之作。《琴譜序》曰:“孤宣其意,王風鼓動,眾遊其天”[30]。《上古琴論》云:“太和不在今宇內耶,名標正宗,良有以也。[31]”全書以“正宗”爲己任,表達對“王道”的尊崇與憂思,“中和琴式”正和此意!
圖十三 《古音正宗·琴式》中和式(《琴曲集成》第9冊)
在《上古琴論》中,朱常淓有這樣的論述:“琴制,長三尺六寸六分,象三百六十六日也。廣六寸,象六合也。有上下,象天地之氣相呼吸也。其底,上曰池,下曰沼。池者,水也。水者,平也。沼者,伏也。上平,則下服。前廣,而後狹。象尊卑有差也。上圓,象天。下方,法地。龍池長八寸,以通八風。鳳沼長四寸,以合四氣。”[32]相較“琴制”,“中和琴式”多有突破,承傳與創新並舉。應該說,潞王琴吸收了包括列子式在內的眾多古琴要素,以中庸爲理論,結合天地人物等創新而成,使琴體的各個部位具有不同凡響的象徵意義,並隱喻時政。
二、館藏潞王琴
陝西歷史博物館藏兩張潞王琴,分別爲“大明崇禎甲戌歲潞國製第三十號”與“大明崇禎乙亥歲第一百八號”(圖14)。筆者接觸和考察到的館藏潞王琴還有:新鄉市平原博物院藏“大明崇禎甲戌歲潞國製六十四號”、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大明崇禎丙子歲季秋潞國製壹佰肆拾三號”、遼寧省博物館藏“大明崇禎壬午歲仲夏潞國製二百七十二號”、中國國家博物館藏“大明崇禎辛巳歲孟夏潞國製貳佰三拾肆號”等。
參見《部分館藏潞王琴資訊表》,六張館藏潞王琴各部比例基本相合。面、底及細部特徵等均符合“皇明潞王敬一道人式”。與列子式頭頸相連的特徵不同,潞王琴出現了完整的頭部與頸部,頭、頸、腰等處又以“折棱”處理。圍繞“中和”主題,朱常淓的創新是全方位的,從琴頭到琴腰,從龍池到鳳沼,從焦尾到齦托等都做了細緻而大膽的設計。將“八節”、“四時”、“天象”與傳統琴式所表現的天、地、人、龍、鳳、雁等結合,“中和琴式”體現出更加豐富而廣闊的內涵。以實物,潞王琴用材考究,工藝複雜,斲製不計工本,不同與一般意義上的古琴,將潞王自身諸多因素融入到古琴當中,如權力、地位,信仰、愛好,爲人、處事,乃至情感,從琴名、題詩、落款、印鑒等可見一斑。“中和琴式”將人、神、宇宙等小背景與大環境完美組合,獨特尊貴,肅穆大氣,作爲明代末期古琴史上的一個創舉,爲世人所樂道,爲藏家所珍重。時人多有仿製,然得其形而乏其神,或依葫畫瓢,或矯揉造作。朱常淓“善音律”,長書法,精印刻,其才藝綜合地反映在古琴斲製中,不是模仿乃至仿作所能達到的。《琴史續》云:“常淓——善音律,製琴數百,編字列號。當時民間不可得,西湖文君琴,仿其式斲之,遠不及也。”[33]
龍池內刻書是每一張潞王琴的標誌,可以去偽,甚至鑒眞。其規律爲潞王琴的甄別帶來了便利,如斲製年份與編序、內容與字數等。以調查實例,崇禎七年(1634)斲製者,排序至少爲三十至六十四號;崇禎八年(1635)前斲製者,龍池內刻十四字;崇禎九年(1636)後斲製者,龍池內刻書十八字,加入了季節與月份表述,如“季秋”、“孟夏”、“仲夏”等。遼寧省博物館藏“大明崇禎戊寅季秋潞國製第八號”琴,斲製年份與編序自相矛盾。其他要素也大相徑庭,非潞王府所爲,如規格、琴名、題詩、落款、印鑒等。潞王中和琴,爲朱常淓首創,非列子式。《中國古琴珍萃》將“大明崇禎戊寅季秋潞國製第八號”琴標註爲列子式[34],前述2013年與2014年的館藏古琴專題展,將相關潞王琴也標註爲列子式,以訛傳訛,不可不辨!
結語
列子式與中和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琴式,列子式更爲悠久。以文獻爬梳歷代琴式,列子式另有其樣。其傳承有序,基本同源,與潞王中和式古琴“相去甚遠”。雖然《琴書大全》及《以六正五之齋琴譜》民國傳鈔本中,出現了圖文背離的創新型列子式,但與潞王琴式截然不同。“中和琴式”衹出現於《古音正宗》,是潞王朱常淓的首創,非列子式。館藏潞王琴與文獻相互印證,符合“皇明潞王敬一道人式”設計理念。潞王琴式應稱爲:“中和琴式”,即今之中和式。
部分館藏潞王琴資訊表
【注释】
[1]2013年7月25日至10月7日,深圳博物館舉辦,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四川省博物館、廣東省博物館參展,共計四十餘張。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大明崇禎丙子歲季秋潞國製壹佰肆拾三號”潞王琴參展。
[2]2014年6月13日至8月11日,旅順博物館舉辦,由遼寧省博物館、吉林省博物院、旅順博物館參展,共計13 張。遼寧省博物館“大明崇禎壬午歲仲夏潞國製二百七十二號”潞王琴、“大明崇禎戊寅季秋潞國製第八號”琴參展,附有中國國家博物館“大明崇禎辛巳歲孟夏潞國製貳佰三拾肆號”潞王琴的圖片資料。
[3]李美燕:《明潞王琴的文化涵義與審美觀念》,《收藏》第90頁,2013年第3期。
[4]李美燕:《明潞王琴的文化涵義與審美觀念》,《收藏》第91頁,2013年第3期。
[5]梁基永:《琴學薈萃——第三屆古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之《存世潞王琴及其鑒定芻議》(濟南:齊魯書社,2012年),第306頁。
[6]劉岐榮:《試論“歷代琴式”的變化——兼及故宮博物館落霞式古琴的斷代》,《故宮博物館院刊》2013年第6期,第139頁。
[7]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冊之《新刊太音大全集·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55頁。
[8]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頁。
[9]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頁。(www.xing528.com)
[10]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冊之《風宣玄品·歷代琴式》,第29頁。中國藝術研究室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9頁。
[11]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室編:《琴曲集成》第2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頁。
[12]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頁。
[13]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69頁。
[14]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1冊之《琴苑心傳·歷代帝王聖賢琴制》(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70頁。
[15]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1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頁。
[16]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6冊之《文會堂琴譜·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48頁。
[17]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8冊之《琴適·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66頁。
[18]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2冊之《德音堂琴譜·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72頁。
[19]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4冊之《五知齋琴譜·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400頁。
[20]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14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頁。
[21]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5冊之《天聞閣琴譜·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6頁。
[22]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4冊之《師白山房琴譜·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8頁。
[23]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5冊之《琴書大全·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08頁。
[24]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5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頁。
[25]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6冊之《以六正五之齋琴譜·歷代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02頁。
[26]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26冊之《據本提要》(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頁。
[27]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72頁。
[28]王莉:《陝西歷史博物館藏古琴》,《文博》2013年第1期。
[29]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琴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72頁。
[30]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琴譜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47頁。
[31]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上古琴論》(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60頁。
[32]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編:《琴曲集成》第9冊之《古音正宗·上古琴論》(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259頁。
[33]傅山泉:《論二世潞王朱常淓的文化成就及其影響》,《新鄉師範高等專科學校學報》第15卷第四期,2001年。
[34]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室、北京古琴研究會:《中國古琴珍萃》(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8年),第200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