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是文士的基本修養,魏晉南北朝筆記中記載,有許多名士皆善琴、好琴。琴常與書並舉、琴書爲業、琴書消憂、琴書自樂,成爲魏晉士人日常的一部分,體現出其不凡的風度。
《世說新語》中有許多關於名士好琴的記載。謝鯤“性通簡,好《老》、《易》,善音樂,以琴書爲業”[8]。“少有清操”的戴安道亦是“好鼓琴,善屬文”,被目爲“高尚之士”[9],而其對當時時局不滿便“以琴書自娛,隱會稽剡山”[10]。李廞“躄疾不能行坐,常仰卧彈琴,讀誦不輟”[11]。梁元帝蕭繹在其撰寫的《金樓子》中,稱梁武帝蕭衍“始在髫髮,便愛琴書,容止進退,自然合禮”[12],而其自述其志時,亦言匡扶天下是其最大的志願,其次,則是“清酒一壺,彈琴一曲”[13]。
“琴”亦成爲形容士人風度的詞彙。如《世說新語》中描繪裴遐清談時的風姿,言其“辭氣清暢,泠然若琴瑟,聞其言者,知與不知,無不歎服”[14],品鑒顧彦先的風采,言其爲“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龍章”[15]。
魏晉南北朝筆記中“琴”亦常常作爲表現文士風骨的重要意象。比如嵇康,他灑脫任縱、風塵高蹈,爲世人所傾慕。山濤言其“嵇叔夜之爲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孫登評之爲“性烈而才隽”皆可見其風骨。而嵇康形象的書寫,又常常伴以“琴”作爲重要的意象。
在《世說新語·簡傲》“嵇康與吕安善”一條的註引《晉百官名》曰:
嵇喜,字公穆。歷揚州刺史,康兄也。阮籍遭喪,往弔之。籍能爲青白眼,見凡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喜往,籍不哭,見其白眼,喜不懌而退。康聞之,乃齎酒挾琴而造之,遂相與善。
同樣是去奔喪,嵇康的兄長嵇喜遭到了阮籍的“白眼”,因爲阮籍認爲他是“凡俗之士”。然而嵇康去,阮籍“遂與之善”。嵇康能得阮籍之青眼,他所攜的兩樣東西,除了阮籍喜歡的酒,剩下一樣就是琴。這則材料中,琴作爲與嵇康同時出現的標誌性意象,以映襯其超凡逸世之形象。
除此之外,南朝宋刘敬叔所撰《異苑》卷六中有一條嵇康彈琴遇鬼記載:
晉嵇中散常於夜中燈火下彈琴,有一人入室。初來時,面甚小,斯須漸大,遂長丈餘。顏色甚黑,單衣草帶。嵇熟視良久,乃吹火滅曰:“耻與魑魅争光。”[16](www.xing528.com)
在這則材料當中,嵇康夜中彈琴入境,無懼鬼魅。其熄燭滅火,說“耻與魑魅争光”,則更顯其孤傲,不屑與鬼魅爲伍。其中嵇康夜中撫琴這一背景的設置,能表現出嵇康的風雅從容。
至於“琴”之於嵇康的映襯,把嵇康風塵高蹈的形象推到頂峰,則見於《世說新語·識鑒》中:
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絶矣。”
此條註引《文士傳》曰:
吕安罹事,康詣獄以明之。鍾會庭論康,曰:“今皇道開明,四海風靡,邊鄙無詭隨之民,街巷無異口之議。而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爲物用,無益於今,有敗於俗。昔太公誅華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負才亂羣惑衆也。今不誅康,無以清潔王道。”於是錄康閉獄,臨死,而兄弟親族咸與共别。康顔色不變,問其兄曰:“向以琴來不邪?”兄曰:“以來。”康取調之,爲《太平引》。曲成,歎曰:“《太平引》於今絶也!”
無論嵇康最後所彈者爲《太平引》抑或《廣陵散》,其臨刑而殊無懼色,從容彈琴。不以生死而縈懷,反而歎息琴曲之絕響,這是何等的襟懷氣度,瀟灑風流。此處所寫嵇康的風骨品格,若沒有“琴”這個重要的意象,是無法表現地如此淋漓盡致的。
因此,琴對於表現出魏晉名士風塵高蹈的形象有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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