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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良知:逆覺體證与琴学的关联

时间:2023-11-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禁”之方法爲“致良知”。在“意念發動處”致良知的根本方法是“逆覺體證”,喚醒良知的力量: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致良知的外在工夫是格物、窮理、涵養、居敬,但王守仁認爲和逆覺體證相比,這些不是根本,而僅僅是助緣。他認爲樂的作用不是灌輸知識,而是遵循人的自然之性養護本心,使之更明晰更強大。童子歌詩,爲涵養本心、擴充良知;成人歌詩,爲“常存童子之心”。

致良知:逆覺體證与琴学的关联

王守仁承陸九淵“心即理”,明確提出“聖人之學,心學也”[57],主張“心之本體便是性,便是天理”,並將孟子所言之“良知”提升到“道”的層面,以之代表“本心”。每人內心完具良知,良知若能被體認和發揚,就能湧現出強大的力量,毫無懸念地克制私欲氣質。但若良知總是爲私欲所蔽、隱而不露,人就不具備這種力量,無法養成“心理是一”的“心”。所以“良知”需要“致”。致良知就是“把良知之天理或良知所覺之是非善惡不讓它爲私欲所間隔,而充分地把它呈現出來以使之見於行事,即成道德行爲”[58],其著力點在“意念發動”處,具體方法是“逆覺體證”和外在工夫。

陸九淵認爲“心之稂莠,萌於交物之初”[59],產生“不善”之結點在心與物接觸那一刻,並非解釋此“不善”由何而生。王守仁將“意”與“心”對立:

蓋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動而後有不正。固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凡其發一念而善也,好之眞如好好色;發一念而惡也,惡之眞如惡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60]

既然從本體言“心”無“不正”,“以琴正心”便成爲一個偽命題。意念發動後,“心”或有不正,是因外物干擾導致邪念惡意。故而“修心”不是在“心”上下功夫,而是在“意念發動處”禁止邪念、克制惡意。“禁”或“正”之力量依然來自“心”,而非外物如古琴音聲、儒典等。“禁”之方法爲“致良知”。

在“意念發動處”致良知的根本方法是“逆覺體證”,喚醒良知的力量:

故有一念發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便是行了。發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與聶文蔚書》)。

在起心動念處,良知會帶給人一種震動,人要警覺和體證這種震動,用良知本身的力量進行自我關照,“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意誠心正,個體生命就成爲良知之自然流行。致良知的外在工夫是格物、窮理、涵養、居敬,但王守仁認爲和逆覺體證相比,這些不是根本,而僅僅是助緣。牟宗三認爲陸王之學的“本質的工夫唯在逆覺體證,所依靠的本質的根據唯在良知本身之力量。此就道德實踐說乃是必然的。以助緣爲主力乃是本末顛倒。”[61]

人之成長,最重要的是依靠“本心”“良知”的力量,涵養而擴充之,知識的學習、物理的探求也很重要,但衹是“助緣”。絃歌“詩樂”自然亦是“助緣”,而在王守仁眼中,此類“助緣”能喚醒人的本心,比習字誦經更重要。具體表現爲重視歌“詩”,常御琴瑟。

明代有人把教學生歌詩習禮看做不切時務,王守仁以爲那是庸鄙末俗之見。他認爲樂的作用不是灌輸知識,而是遵循人的自然之性養護本心,使之更明晰更強大。衹知習字誦經,不知歌詩習禮,是本末倒置,是“求其聰明,而不知養之以善”。他將這一主張應用於書院教學中,《教約》云:

“每學量童生多寡,分爲四班,每日輪一班歌詩;其餘皆就席,斂容肅聽。每五日則總四班遞歌於本學。每朔望,集各學會歌於書院。”[62]

“會歌”是集體行爲,其前提是每日功課設歌《詩》: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書誦書,次習禮,或作課仿,次復誦書講書,次歌《詩》。凡習禮歌《詩》之數,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樂習不倦,而無暇及於邪僻。教者知此,則知所施矣。”

《王陽明全集·年譜》載,1513年10月他和學生游於琅琊瀼泉間,數百人月夕之時環繞龍潭而坐,“歌聲振山谷”。童子歌詩,爲涵養本心、擴充良知;成人歌詩,爲“常存童子之心”。此童子之心,在李贄那裏成爲絕假純眞的“童心”。

王守仁及其弟子常御琴瑟(其涉琴詩較多),《雜詩三首其二》云:“青山清我目,流水靜我耳;琴瑟在我御,經書滿我几”[63];《龍潭夜坐》云:“臨流欲寫猗蘭意,江北江南無限情”[64];在與學生的聚會中,若有人“有琴不肯彈,有酒不肯御”[65],他會多方開解,並邀請人家攜書茆堂同住;若興致盎然時,他會與弟子琴瑟合奏,載歌載舞,“顧謂二三子,琴瑟爲我諧。我彈爾爲歌,爾舞我與偕。吾道有至樂,富貴眞浮埃。若時乘大化,勿愧點與回。”[66](www.xing528.com)

不過,琴瑟作爲修身之“助緣”,其所用乃是喚醒初心、發揚正性,修身之根源依然在“心”,在“性”。講習乃是“性”之所樂,彈琴也是“性”所樂,但無論哪種樣態,其根本在於“心”之“自得”:

“門生頗群集,樽斝亦時展。講習性所樂,記問復懷靦。林行或沿澗,洞遊還陟巘。月榭坐鳴琴,雲窗臥披卷。澹泊生道眞,曠達匪荒宴。豈必鹿門棲,自得乃高踐(《諸生來》)。”[67]

因此,王守仁並不像專業琴人一樣,設下種種禁制以保證琴聲之“雅”。例如,遇風雷陰雨、日月交蝕不彈,對商賈、夷狄、娼妓不彈,夜事後、酒醉後、未盥手、未漱口也不彈。爲“雅”而“雅”,反成大俗。

他和弟子“分席夜堂坐,絳蠟清樽浮;鳴琴復散帙,壺矢交觥籌。夜弄溪上月,曉陟林間丘。村翁或招飲,洞客偕探幽。講習有眞樂,談笑無俗流。緬懷風沂興,千載相爲謀(《諸生夜坐》)” 。[68]

鳴琴、鼓瑟、飲酒、作詩無一不是本心之自然流行,無一不是“道”之眞趣體現,體會到“眞樂”,便是向前推致了“良知”。他不僅“緬懷風沂興”,他的生活亦深得“風乎舞雩,詠而歸”之眞諦。《王陽明全集·年譜》載,1524年正月王守仁(53歲)開始在稽山書院講習,“八月,宴門人於天泉橋。中秋月白如晝,先生命侍者設席於碧霞池上,門人在侍者百餘人。酒半酣,歌聲漸動。久之,或投壺聚算,或擊鼓,或泛舟。先生見諸生興劇,退而作詩,有‘鏗然舍瑟春風裏,點也雖狂得我情’之句。”[69]

由此可見,無論心學與正統儒學有多大分歧,在對人生境界的追求上是相同的,陸王“藝即道”就是孔子所言“成於樂”的境界。

與王守仁相類的還有“江門學派”的領袖陳獻章,他學宗自然,理求自得,藝游琴樂。梁啟超《儒家哲學》云:“程朱努力收斂身心,象山努力發揚志氣,俱要努力。白沙心境與自然契合,一點不費勁……與大自然一致,其自處永遠是一種鳶飛魚躍、光風霽月的景象。”[70]於“靜”上下工夫,雖高尚但不易琢磨效法。他因夢撫石琴,別號“石齋”。後之琴人何琴齋將所集琴譜名爲《友石山房琴譜》[71],其徒黃景星《悟雪山房琴譜》載:

“岡州自白沙先生以理學爲倡,其教人也,惟於靜中養出端倪,以復其性靈,不以語言文字爲工。故後之學者,每於稽古之餘,多藉琴以爲節性和情之具,此《古岡遺譜》所以流傳也。”[72]

圖1 李付彪《古音》遠照

於是後來有人認爲《古岡遺譜》由陳白沙輯成 。[73]

圖2 李付彪《古音》近照(陸九淵“連山以爲琴,長河爲之絃……”)

2014年底中國第12屆全國美展展出了李付彪的作品《古音》(獲藝術設計類優秀獎,圖1爲《古音》遠照,圖2爲近照),是以玻璃製成的古琴形象,可與白沙“石琴”互通琴意,亦可與陸九淵《大人詩》互相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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