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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巨大灰蝗虫在葡萄树上的行为

时间:2023-11-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观察的是一只灰蝗虫,是蝗虫族类中的巨人,9月葡萄收获季节在葡萄树上常常见到它。蝗虫中央部位血液在一涌一退地流动着。此时蝗虫只用长长的后腿的爪子抓住网罩。翅膀末端无所依靠,本该冲着后部,但现在却冲着倒挂的蝗虫的头部。蝗虫未来飞行器官那副惨相如同原本肉乎乎的4片小叶子被暴风雨打得破败不堪的模样。当蝗虫成为成虫时,整条小腿上竖着两排坚硬锋利的小刺。

观察巨大灰蝗虫在葡萄树上的行为

我刚刚看到一件激动人心的事:一只蝗虫在最后蜕皮,成虫从幼虫的壳套中钻了出来。情景壮观极了。我观察的是一只灰蝗虫,是蝗虫族类中的巨人,9月葡萄收获季节在葡萄树上常常见到它。它身体有一指长,所以比别的蝗虫观察起来方便得多。

幼虫肥胖难看,但已初具成虫的粗略模样,通常呈嫩绿色,但也有的是青绿色、淡黄色、红褐色,甚至有的已像成虫的那种灰色了。其前胸呈明显的流线型,并有圆齿,还有小的白点,多疣:后腿已像成年蝗虫一样粗壮有力,饰有红色纹路,而长长的上腿上长着双面锯齿。

鞘翅再过几天就将大大超过肚腹,但目前还只是2片不起眼的三角形小羽翼,上端贴在流线型前胸上,下端边缘往上翘起,呈尖形披檐状。鞘翅勉强能遮住裸体蝗虫背部,宛如西服的垂尾,因省料子而剪短不够长,显得十分难看。鞘翅遮盖着的是两条细长小带子,那是翅膀的胚芽,比鞘翅还要短小。

总之,很快将成为灵巧漂亮的羽翼,眼下还是两块为节省布料而剪得难看至极的破布头。从这堆破烂玩意儿里将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呢?是一对极其宽阔而美丽的翅膀。

咱们先仔细地观察一番事情的经过。幼虫感到自己已经成熟,可以蜕变之后,便用后爪和关节部位抓住网纱。而前腿则收回,交叉在胸前待命,以支持背朝下躺着的成虫翻转身来。鞘翅的鞘——三角形小翼成直角地张开其尖帆;那两条翅膀胚芽的细长小带子在暴露出的间隔处的中央竖起,并微微分开。这样,蜕皮的架势业已摆好,稳稳当当的。

首先必须让旧外套裂开。在前胸前端下部,由于反复一张一缩的缘故,推动力便产生了。在颈部前端,也许在要裂开的外壳掩盖下的全身都在进行着这种一张一缩的反复运动。关节部位薄膜细薄,可以让人一眼看到在这些裸露地方的张缩运动,但前胸中央部位因有护甲挡着就看不出来了。

蝗虫中央部位血液在一涌一退地流动着。血液涌上时宛如液压打桩机一般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血液的这种撞击,机体集中精力产生的这种喷射,使得外皮终于沿着因生命的精确预见而准备好的一条阻力最小的细线裂开。裂缝沿着整个前胸的流线体张开,宛如从两个对称部分的焊接线裂开一样。外套的其他部分都无法挣开,只有在这个比其他部位都薄弱的中间地带裂开。裂缝稍稍往后延伸了一点,下到翅膀的连接处,然后再转到头部,直至触须底部,在此处分成左右短叉。

背部从这个裂口显露出来,软软的,苍白的,稍稍带点灰色。背部在缓慢地拱起,越拱越大,终于全拱出来了。随后头也拱出来了。外壳被撇在原地,完好无损,但两只玻璃状的眼睛已什么也看不见了,样子极怪;触须的套子没有一丝皱纹,也未见任何异样,处于自然状态,垂在这张变成半透明的已无生气的脸上。

触须在从这么窄小又裹得如此紧的外套中钻出来时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所以外套没有翻转过来,没有变形,连一点儿褶皱都没弄出来。触须的体积与外壳大小一样,而且同样是有节瘤的,可它却并未损坏外壳,却轻易地从中钻了出来,如同一个光滑直溜儿的物件从一个宽大无障碍管子里滑落出来一般。后腿的伸出也一样轻而易举,且更令人震惊。

现在该是前腿然后是关节部位摆脱臂铠和护手甲了,但也未见有丝毫的撕裂,没有丝毫的褶皱,没有丝毫的自然位置的变异。此时蝗虫只用长长的后腿的爪子抓住网罩。它垂直悬吊着,头冲下,我一碰纱网,它就像钟摆似的摆动起来。它的悬吊支点是4个细小的弯钩。

如果这4个弯钩一松,没抓住,这只蝗虫就没命了,因为除了在空中以外,它的巨大翅膀在其他地方是张不开来的。但是,它们抓得牢牢的,因为在它们从外壳伸出来之前,生命就使它们变得坚硬牢固,能稳稳当当地承受得起随后的从外壳中挣脱的使命。

现在鞘翅和翅膀在出来。那是4个窄小的破片,隐约可见一些条纹,状如被撕裂的小纸绳,顶多只有最终长度的1/4.

它们软极了,支撑不了自身重量,耷拉在头朝下的身子两侧。翅膀末端无所依靠,本该冲着后部,但现在却冲着倒挂的蝗虫的头部。蝗虫未来飞行器官那副惨相如同原本肉乎乎的4片小叶子被暴风雨打得破败不堪的模样。

为了让自己臻于完善,必须进行一项深入细致的工作。这项机体内的工作甚至已经在充分地进行着,也就是把黏液凝固,让不成形的结构定型,但是,从外部丝毫看不出来其内部的这种神秘的实验。外面看上去,蝗虫似乎毫无生气。

这期间,后腿摆脱开来。粗大的大腿呈现出来,向内的一侧呈淡粉红色,但很快便变成了鲜艳的胭脂红。后腿出来很容易,把收缩的骨头一伸,道路便畅通无阻了。

但小腿就是另一码事了。当蝗虫成为成虫时,整条小腿上竖着两排坚硬锋利的小刺。另外,下部顶端有4个有力的弯钩。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锯,有两排平行的锯齿,极其粗壮有力,除了小点而外,真可以与采石工人的大锯相媲美。幼虫的小腿结构相同,因此也是裹在有着同样装置的外套里。每个弯钩都嵌在一个同样的钩壳之中,每个锯齿都与另一个同样的锯齿相啮合,而且咬合得严丝合缝,即使用刷子刷上一层清漆来替代要蜕掉的外壳也不如它们那么紧紧相贴的。

然而,胫骨的这把锯子从中蜕出来时却没有让紧贴着外壳的任何地方有一点点损伤。如果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仔细观察,我是不敢相信的。被抛弃的小腿护甲完完整整,毫发未损。无论末端的弯钩还是双排锯齿都没有弄坏一点软嫩的外壳。那外壳细嫩得一口气都能把它吹破的,但尖利的大耙在其间滑动却未留下一丝的擦伤。

我远未想到会是这么种情况。我看到那披着刺棘的铠甲时,我就以为小腿上的外壳会像死皮似的自己一块块脱落,或者被擦碰掉下。但事实却远非如此,这大出我所料!

弯钩和刺棘毫不费力、没有一点阻碍地从薄膜里出来了,可它们却是能让小腿形同一把可锯断软木头的锯子的呀。脱下来的衣服靠在其爪状外皮,钩在网罩的圆顶上,无一丝一毫的褶皱和裂缝,用放大镜也没看到有什么硬擦伤。外壳蜕皮前后完全一模一样。那蜕下的护胫也同那条真腿一样,无丝毫的差异。

谁要是让我们把一把锯子从贴在其上的极薄的薄膜套里抽出来而又不对薄膜套有丝毫损伤,那我们必然是哈哈大笑,因为这根本就办不到。但生命却嘲弄了这类的不可能。生命在必要时有办法实现荒诞的事情。这一点蝗虫的爪子就告诉了我们。

胫骨锯一出了套既然是那么的坚硬,所以紧紧地裹住它的套子不被弄碎它肯定是出不来的。但困难被它绕开来了,因为胚甲是它唯一的悬挂带,必须绝对地完好无损,才能给它提供牢固的支撑直至它完全摆脱出来。

正在努力挣脱的腿还不是能够行走的肢体,它还没有达到随后不久的那种硬度。它非常软,极易弯曲。我对它的蜕皮部分做了实验,我把网罩倾斜,便会看到已经蜕皮部分因受重力影响,随我的意愿在弯曲。呈细小的带状弹性胶质也没什么弹性了。但是,它很快就硬了起来,只几分钟工夫,它便具有了所必需的硬度。

再往前些,在外套遮住我看不见的部分里,小腿肯定要软,处于一种极具弹性的状态,可以说是流体状的,这使得它几乎可以像液体似的从通道中流出来。

小腿上这时已经有锯齿了,但并不像它出来之后那么尖利。的确,我可以用小刀尖替小腿部分地剔去外壳,并拔除被模子紧裹着的小刺。这些小刺是锯齿的胚芽,是柔软的肉芽,稍加外力便会弯曲,外力一除又立刻恢复原状。

这些小刺是向后仰倒以利蜕出,而随着小腿的往外伸出,它们也在逐渐地竖起、变硬。我所观察着的不是单纯地把护腿套蜕去,露出在盔甲中已成形的胫骨,而是一种以其迅速而令我惊讶不已的诞生过程。

螯虾的钳子在蜕皮时把两只手指的嫩肉从硬如石头的旧套中挣脱出来时,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但细腻精确的程度却远不及蝗虫。

现在,小腿终于自由了。它们软软地折进大腿的骨沟里,一动不动地在成熟起来。肚腹蜕皮了,它那件精细的外套出现了皱纹,在往上蜕去,直至顶端,只有这顶端还在壳内卡了一会儿,除此而外,蝗虫全身都已露在外面。

它垂直地吊挂着,头朝下,由现已空了的小腿护甲的钩爪钩住。蝗虫一动不动,后部由破烂衣衫固定着。它的肚子鼓胀得非常之大,看上去像是由储存的机体液汁撑起来的,翅膀和鞘翅很快就要动用这些液汁的。蝗虫在休息,在恢复元气。一直这么等了有20分钟。

然后,只见它脊椎一着力,由倒悬成正挂,用前跗节抓牢挂在头上的旧壳。用脚倒钩高空秋千倒挂着的杂技演员为了正过身来,腰部也没有这么用力的。这么用力的一个翻转之后,其他的就不在话下了。

蝗虫依靠自己刚刚抓住了支撑物,便稍稍往上爬,碰到了罩子的网纱,这网纱恍若在野地里蜕变时所依托的灌木丛。它用4只前爪把自己固定在网纱上。这么一来肚腹末端就完全解脱了,然后又猛地最后一挣,旧壳便掉了下去。

旧壳的落下让我颇感兴趣,它使我想起了蝉衣是如何顽强坚毅地顶着凛冽寒风而未从挂住的小树枝上掉下去的。蝗虫的蜕变方式几乎与蝉一模一样。可蝗虫的悬挂点怎么会那么不牢固呢?

只要挺身动作没结束,弯钩就牢牢地钩住,而这个动作一做完,似乎全身的一切都动摇了,稍微一动便脱落下来。足见这时的平衡很不稳定,这就再一次显出蝗虫从外套中出来是何等地精确无误啊。(www.xing528.com)

我因为找不到更好的术语,所以便用了“挺身”一词,其实这并不完全贴切。“挺身”意味着猛烈,而这个动作中没有猛烈,因为平衡的不稳定的缘故,而稍微一用力,蝗虫便会摔下来,一命呜呼,它就会干死在那儿,或者至少它的飞行器官因无法展开而将成为一堆破烂。蝗虫并不是硬挣出来,它小心谨慎地从外套中滑动出来,仿佛有一根柔软的弹簧在把它轻轻弹出。

我们再回头看看那些蜕皮之后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的鞘翅和翅膀吧。它们仍旧是残缺不全,几乎像是上面有细竖条纹的小绳头。它们要等到幼虫完全蜕皮并恢复正常姿态之后才会展开。

我们刚才看到蝗虫翻转身子,头朝上了。这种翻身动作足以让鞘翅和翅膀回到正常位置。原先它们极其柔软地因自身重量而弯曲地垂着,自由的一端朝着倒置的头部。

此刻,它们仍旧因自身的重量而姿势被修正,处于正常方向。已不再有弯曲的花瓣,颠倒的位置也调正过来,但这并没使它们那不起眼的外表有任何的改变。翅膀完全张开时呈扇形。一束轮辐状的粗壮翅脉横贯翅膀,成为可张可缩的翅膀构架。翅脉间,有无数横向排列的小支架层层叠起,使整个翅膀成为一个带矩形网眼的网络。鞘翅粗糙而过小,也是这种网络结构,但网眼是方块形的。

鞘翅和翅膀状若小绳头时,都看不出这种带网眼的组织来。上面仅仅是几条皱纹,几条弯曲的小沟,表明这些残废肢体是经精巧折叠使体积达到最小的织物构成的东西。

翅膀的展开是从肩部附近开始的。那儿一开始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很快便现出一块半透明的纹区,有着清晰而美丽的网络。

渐渐地,这块纹区用一种连放大镜都观察不到的缓慢速度在一点点扩张,致使末端那胖得不成形状的东西在相应地缩小。在逐渐扩展和已经扩展的这两部分的相接处,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如同我在一滴水中什么也看不出来一样。但是,少安毋躁,不一会儿那方块网络组织就非常清晰地显现出来了。

根据这初步观察,我们真的会以为一种可以组织成实物的液体突然凝固成带肋条的网络了;我们还会以为眼前的是一种晶体,因其突如其来,颇像显微镜载玻片上的溶化盐似的。其实并非如此:情况不会是这样的。生命在其创作中是没有这种突如其来的。

我折断一个发育了一半的翅膀,用大倍数的显微镜对着仔细观察。这一次,我满意了。在似乎在逐渐结网的两部分的交接处,这个网络实际上已预先存在着。我很清楚地辨别出其中的已经粗壮的竖翅脉;我还看见其中横向排着的支架,尽管它们确实还很苍白且不凸出。我成功地把末端的几块碎片展开来,找到了要找的一切。

这已经证实了。翅膀此刻并不是织布机上由电动梭子生产出来的一块布料,而是一块已经完全织成了的成品布料。它所欠缺的只是展开和刚性,无须费多少事了,这就像熨衣服时用熨斗一熨就成了。

三个多小时过后,鞘翅和翅膀就全部展开了。它们竖立在蝗虫背上,呈一张大帆状,忽而无色,忽而嫩绿,如同蝉翼一开始那样。联想到它们原先只像是个不起眼的小包袱,如今展开得这么宽大,真令人拍案叫绝。这么多东西怎么在那小包袱里装下去的呀!

小说中说过一粒大麻籽儿里装着一位公主的全套衣裳。而我们这儿所见的是另一粒更加惊人的籽儿。小说里的那粒大麻籽儿为了发芽不断地增长繁殖,最后用了多年的时间才长出办嫁妆所需要的那么多大麻来,而蝗虫的这粒“籽儿”,短时间内便长出一对漂亮的大翅膀来了。

这个竖起4块平板来的绝妙大翅膀缓慢地坚硬起来,还增加了色彩。第二天,那颜色便已定型。翅膀第一次折合成一把扇子,贴在自己应在的地方;鞘翅则把外边缘弯成一道钩贴在体侧。蜕变完成了。大灰蝗虫只剩下在灿烂的阳光下使自己更加壮实,使自己的外衣晒成灰色。让它去享受自己的快乐,我们还是稍稍回头看看。

前面说过,在紧身甲顺着底部中线裂开后不久便从外套中出来的那4个残缺不全的东西,包含着有着翅脉网络的鞘翅和翅膀,这网络如果谈不上完美无缺,但至少整体看来无数细部已经定型。为打开这寒碜的包袱,并让它变成美丽的翅膀,只需让起压力泵作用的机体把储存着为此一时刻而用的液汁注入已准备好的里面去即可,而这一时刻是最为辛劳的时刻。通过这个事先弄好的管道,一股细流便把翅膀给撑开了。

但是,仍旧包裹在外套里的这4片薄纱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幼虫翅膀的镘刀、三角翼端是不是一些模具,按照它们那弯曲折叠的皱襞的模样,把包裹着的东西加工定型,从而编织出来的鞘翅和翅膀的网络?

如果我们看到的不是个真正的模具,我们就可以稍许歇上一歇了。我们会想:用模具铸出来的东西跟凹模一样,这是很简单的。但是,我们脑子的歇息只是表面的,因为我们必然会想,模具那么样复杂的结构也得有自己的出处呀!我们也别追得那么深。对我们来说,这一切可能都是两眼一抹黑的。我们就局限在所观察到的情况就行了。

我把一只已成熟要蜕变的幼虫的一个翼端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

我看到上面有一束呈扇形辐射开来的粗壮翅脉。在其间,夹杂着另外一些苍白而细小的翅脉。最后,还有许多很短的横线,更加细微,弯成人字形,补足了这个组织。

这就是未来鞘翅的简略雏形。它与成熟了的鞘翅真是天壤之别!似建筑物梁木的翅脉的辐射状布局完全不一样;由横翅脉构成的网络丝毫不像未来的复杂结构。继粗略雏形的是极其复杂的结构,而在粗糙的基础上的是臻于完善。翅膀的翼及其结果,即最终的翅膀也同样是这种情况。当准备状态和最终状态都呈现在眼前时,就一目了然了:幼虫的小翼并不是按其模样加工材料并按照其凹模来制造鞘翅的简单模具。不是这样的。所期待的包裹状薄膜还没在这个雏形当中,这个包裹一旦打开,其组织之大,之极其复杂将令我们惊讶不已。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包裹状薄膜就在雏形中,但却是处于潜在状态。在成为真正的实物之前,它只是个虚拟形态,但可以变成实物。它存在于雏形之中,就比如是橡树就存在于橡栗之中一样。

翅膀的镘刀和鞘翅的翼端没有固定着的边缘为一圈半透明的小肉球所包围。经高倍放大镜放大之后,可以看见其中有几个似有似无的未来锯齿的雏形。这很可能是生命将使其物质运动的工地。没有任何可以看得出来的东西使人感觉到那个神奇的网络的存在,我们感觉不到这个网络的每一个网眼将都会有自己明确的形状及其精确的位置。

因此,能使这种可以组织起来的材料具有薄纱状,并让脉序构成一个难以绕出的迷宫,势必有比模具更巧妙更高级的结构,势必有一张标准的平面图,有一个让每一个原子进入规定位置的理想的施工说明书。在材料动起来之前,外形已经明确地勾勒出来,供塑性液流流动的管道也已经铺设好了。我们建筑物的砾石已按照建筑师思考好的施工说明书码放好了;它们先按设想的码放,然后便真正地垒砌起来。

同样,蝗虫翅膀这个从不起眼的外套中挣脱出来的美丽的花边薄翼,让我们知道了有另一位建筑师,它画出了一些平面图,生命则按它们去建造。

生物的诞生方式多种多样,比蝗虫的诞生更让人惊叹不已,但是,那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被时间这巨大的帷幕遮盖住了。如果我们不具备持之以恒的精神,那神秘缓慢的进程就会让我们看不到最激动人心的场面。而蝗虫的蜕变却不一样,快得出奇,所以必须全神贯注,即使你在犹豫也不能放松警惕。

谁要是想看一看生命以多么不可思议的灵巧在工作而又不想枯燥乏味地等候的话,那就去看葡萄树上的大蝗虫好了。种子发芽,叶子舒展,花朵绽放都极其缓慢,我们的好奇心难以得到满足,但葡萄树上的大蝗虫都可以代替之,以了却我们的心愿。我们无法看到小草的缓慢生长,但我们却能十分清楚地观察到蝗虫的鞘翅和翅膀的蜕变过程。

看到这个大麻籽儿几个小时就变成了一张漂亮的大帆,真让人惊得目瞪口呆。啊!生命在编织蝗虫的翅膀,真不愧是个能工巧匠,而蝗虫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昆虫中的一种而已。老博物学家普林尼谈到它时说道:“葡萄树蝗虫在这个刚向我们指出的不为人知的角落,显示出它是多么强大,多么聪慧,多么完美!”

我听说有一位博学的研究者,他认为生命只不过是物理力和化学力的一种冲突而已,他苦思冥想,希望有一天以人工的方法能获得那种可加以组织的材料,亦即行话所说的“原生质”。如果我有这种能力,我会急于满足这位雄心勃勃的人的。

喏,就这样,你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原生质。经过深思熟虑、深入研究、耐心细致、谨慎小心,你的愿望实现了;你从你的实验仪器中提取了一种易于腐败、过几天就发臭的蛋白质黏液,总之,是一种脏得很的玩意儿。你将如何处置你的产品?

你将把它组织起来吗?你将给它以活的建筑结构吗?你将用一种注射器把它注入两片不会搏动的薄片中间去,以获取哪怕是一只小飞虫的翅膀?

蝗虫几乎就是按这种方法干的。它把它的原生质注入小翅膀的两个胚层之间,材料也就在其间变成了鞘翅,因为它在那儿有我们前面所说的原型作为指引。它在自己行程的迷宫中按照先于它存在在那儿并且已制定好的施工说明书行动。

这种对形状进行协调的原型,这个事先存在的调节物,你的注射器里有吗?没有。所以说你就把你的产品扔掉了吧。生命是决不会从这种化学垃圾中迸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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