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阳明心学传播内容及其研究成果

阳明心学传播内容及其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故凡是有利于人成圣成贤的内容,都是阳明心学所极力提倡的;凡是不利于人成圣成贤的内容,都是阳明心学所要极力禁止的。阳明先生是极力主张对传播内容要有所选择,有所加工。阳明先生借秦始皇焚书一事,实际上是要表明,他反对放任传播随意发生,赞同对传播内容实行管控。下面看看他是如何谈论传播内容的。阳明先生的这种担心并非多余。

阳明心学传播内容及其研究成果

传播者没有不关心自己所要传播的内容,对于传播内容不能不有所选择。中国传统文化历来主张,有些内容可以传播,有些内容不能传播。古人说:“有蓄药方之验者,可传诸人。得饮食之法者,不可传诸人。非谓自珍口腹之奉也,盖传以药,则能卫生,教人饮食,则必伤生。君子以仁存心,故不当尔。”[165]这是说,对人生命有利的信息(“卫生”)可以传播,对人生命有害的信息(“伤生”)就不能传播。阳明先生所要传播的内容自然是他的心学。心学即是使人成为圣贤的学问。故凡是有利于人成圣成贤的内容,都是阳明心学所极力提倡的;凡是不利于人成圣成贤的内容,都是阳明心学所要极力禁止的。阳明先生是极力主张对传播内容要有所选择,有所加工。

在谈论秦始皇焚书这件事时,阳明先生说:“若当时志在明道,其诸反经叛道之说,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删述之意。”[166]秦始皇焚书之举,历来被人们所唾骂,而阳明先生却有自己的看法。所谓“反经叛道之说”,是指那些带有负能量的内容。在阳明先生看来,对于那些“反经叛道”的内容,就应该禁止传播,而且这样做也是符合孔子删述《六经》之本意。事实上秦始皇焚书并不是为了“明道”,而是为了一己一姓之私利,对文化采取灭绝政策。阳明先生借秦始皇焚书一事,实际上是要表明,他反对放任传播随意发生,赞同对传播内容实行管控。下面看看他是如何谈论传播内容的。

首先,传播时要剔除那些不健康的内容。在阳明先生的那个时代,戏曲是人们所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的一种文化娱乐形式。阳明先生认识到戏曲在大众传播中的巨大的价值,他认为可以很好地利用戏曲来作为传播心学的工具。当时的戏曲内容良莠不齐,其中夹杂有不少低级趣味的东西。他也知道这些低级趣味产生的原因。他说:“盖淫泆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167]也就是说,这些淫泆之词是从人的肉体生命中滋生而来,不符合人生命之中道,对人生命有害而无益。于是阳明先生提出,要对戏曲内容做适当的剪裁加工,只选取那些忠臣孝子的故事,用来传播正能量,在不知不觉中唤起受众生命中本有的“良知”,而将那些不健康的内容统统剔除掉。他说:“今要民俗反朴还淳,取今之戏子,将妖淫词调俱去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晓,无意中感激他良知起来,却于风化有益。然后古乐渐次可复矣。”[168]

其次,不要津津有味地描绘那些负面的东西。阳明先生说:“《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时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169]这段话的中心意思是:对于那些好人好事,需要详细地记录下来,这样可以给受众树立好的学习榜样;对于那些坏人坏事,给一个明确的裁定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详细描写坏人做坏事的经过。譬如说,发生了大臣弑君,只要写“弑君”就行了,用不着详细地记录叛臣弑君的经过[170]。在阳明先生看来,如果详细记下了这些坏人坏事,这样的传播只会是“长乱导奸”[171],只会产生不好的传播效果。阳明先生的这种担心并非多余。譬如说,汉大赋是汉代文学的代表,大多描写天子诸侯的贵族生活,其中对于宫苑、都城、山泽、田猎、物产、宴饮等极尽描写之能事。虽然汉赋作者的本意,是要提醒统治者不要过于奢华,规戒当权者要崇尚节俭,最后来一个“曲终奏雅”。但实际的传播效果是使统治者得到了某种鼓励,反而津津乐道于那些奢华。看了司马相如的《大人赋》,汉武帝反而飘飘然有仙人之志。再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些法制文学读物,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罪犯作奸犯科的全过程,名义上是在宣传法制,间接的是在宣扬色情、凶杀、暴力,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眼球,赚取更大的经济利益。不少意志薄弱的人,正是读了这些文学读物,学着书上介绍的套路,从而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犯罪深渊。这些例子都说明,将坏人坏事过多地渲染,很可能就会“长乱导奸”。

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可以将阳明先生的态度与朱子的态度作一比较。众所周知,相传《诗经》经过孔子整理。但后人所能看到的《诗经》,其中有所谓赞美“后妃之德”的作品,也有描写男女私奔的内容。按照阳明先生的意思,孔子所整理过的《诗经》本来都是满满的正能量,“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咏德性,移风易俗”。而后人所能见的《诗经》,“此必是秦火以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里面掺入了淫泆之词[172]。但是,朱子却不这样看。朱子认为,后人所看到的《诗经》,就是经过孔子所整理过的《诗经》,其中本来有“善者”,也有“恶者”。圣人整理《诗经》,善恶兼收,是有特别的用意。朱子说:“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的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的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及其性情之正而已。”[173]据此,我们可以知道朱子在传播内容上的主张。他是主张善的内容可以传播,恶的内容也可以传播,关键是要求受众善于从善恶两面去吸取经验教训。而受众有没有这样鉴别善恶的能力,在朱子则不得而知。对于朱子的这种观点,阳明先生当然不会同意。他说:“‘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174]这意思是说,朱子为了维护经书的权威,将《诗经》那些不好的内容也要说成是圣人的一番别有用心。

再次,不可一味地去传播兵术计谋。阳明先生具有高超军事指挥才能。他一生指挥过无数的战斗,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用兵如神,如生擒朱宸濠一役,其中运用了不少计谋。但是,阳明先生在上奏朝廷的报捷疏内,对于“一切反间之计俱不言及”,这是因为“设谋用诡,非君子得已之事,不欲明言示人”[175]。当钱绪山问他:“用兵有术否?”他回答说:“用兵何术?但学问纯笃,养得此心不动,乃术耳。凡人智能相去不甚远,胜负之决不待卜诸临阵,只在此心动与不动之间。昔与宁王逆战于湖上,南风转急,面命某某为火攻具。是时前军正挫却,某某对立矍视,三四申告,耳如弗闻。此辈皆有大名于时,平日智术岂有不足?临事忙失若此,智术将安所施?”[176]

阳明先生的这番话颇值得玩味。所谓的“学问”当然是指“致良知”[177],“学问纯笃”是指致得“良知”娴熟。在阳明先生看来,兵术计谋即含在“良知”之中。一个正常的人,自然都会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处在阳明先生的时代,常有外敌寇边之患,有爱国爱民之心的人,自然会去关注军事。阳明先生的军事才能不是天生的。他自己曾交代过:“也须学过。此是对刀杀人事,岂意想可得?必须身习其事,斯节制渐明,智慧渐周,方可信行天下,未有不履其事而能造其理者。”[178]想一想阳明先生十五岁,便发誓要学习军事,曾出游居庸关山海关达一月之久[179]。曾经遍读古代兵法书。每当遇到宴会,就与客人用茶具果核在饭桌上推演兵阵[180]。监造将军王越坟墓时,用兵法来安排施工[181]。可以说,阳明先生后来所表现出来的卓越军事才能,是他此前经验的结晶。梁启超先生说:“关于判断事理的知识,阳明却是主经验论,并不主直觉论。”[182]杜维明先生在谈到王阳明时说:“人的内在良知不是一个假定,而是一个在经验中呈现出来的现实。”[183]因此,笔者认为,军事才能已成为阳明先生“良知”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临阵之时“良知”发用,他能做到不动心,那些计谋也就自然流露出来。按二程的说法:“凝然不动,便是圣人。”[184]故当时人说:“夫子应变之神真不可测。”[185]当时那位有些名气的“某某”,平时也应该知道一些兵法,但他由于没有下过“致良知”的工夫,临阵时不免有些动心,惊慌失措,以至于连他肚子里本有的兵术计谋都使不出来。

阳明先生为什么闭口不谈兵术计谋呢?如果讲“致良知”,兵术计谋自然可以为“良知”所用;如果只讲兵术计谋,那就是在讲霸术。阳明先生说:“后世儒者许多讲来讲去,只是讲得个伯术。”[186]他又说:“只讲得一个伯的学问,所以要知得许多阴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的心。”[187]阳明先生以“致良知”为终极目的,自然不主张传播兵术计谋。阳明先生这样做,是符合儒家的传统。《论语·卫灵公》记载:“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阳明先生说:“孔子修《春秋》,于凡阴谋诡计之事皆削之,以杜奸。”[188]孟子说:“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孟子·梁惠王上》)董仲舒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春秋》之义,贵信而贱诈。诈人而胜之,虽有功,君子弗为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言羞称五伯。为其诈以成功,苟为而已矣,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春秋繁露·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因此,阳明先生认为:“此便是孔门家法。”[189](www.xing528.com)

值得注意的是,阳明先生不愿意详细说平定朱宸濠的计谋,而钱绪山则通过事后调研,写了《征宸濠反间遗事》、《平濠记》来披露此事之始末[190]。他说:“然不著其头尾,后世将不知反掌取濠之故,虽有忠诚体国之士,或临事而易视。惟观其成功者如是,则一切谋计皆所以济其忠诚。在他人为诡计者,在先生为变化随时而有以发。体国者之智慧,虽存之以杜奸,未为不合也。”[191]从钱绪山这番话里我们可以知道,兵法计谋也可以是忠诚体国者的智慧。也就是说,兵法计谋不是不可以传播,而是要从根源上讲起。阳明先生说:“后世论治,根源上全不讲及,每事只在半中截做起,故犯手脚。若在根源上讲求,岂有必事杀人而后安得人之理?某自征赣以来,朝廷使我日以杀人为事,心岂割忍,但事势至此。譬之既病之人,且须治其外邪,方可扶回元气,病后施药,犹胜立视其死故耳。可惜平生精神,俱用在此等没紧要事上了。”[192]

再次,真正值得传播的是儒家圣人之学,而不是佛、道之学。学生萧惠爱好佛、道学说。阳明先生苦口婆心地劝告说:“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谓既有所得,谓儒者为不足学。其后居夷三载,见得圣人之学若是其简易广大,始自叹悔错用了三十年气力。大抵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汝今所学乃其土苴,辄自信自好若此,真鸱鸮窃腐鼠耳!”萧惠又请问二氏之妙。阳明先生说:“向汝说圣人之学简易广大,汝却不问我悟的,只问我悔的!”[193]众所周知,中国历史上有许多知识分子都沉迷于佛、道。佛、道理论自有其内在结构,也能够自圆其说,也有理由让不少人沉迷其中;信奉佛、道的人能够清心寡欲、超凡脱俗,某种程度上说比那些整日挣扎在利欲胶漆中的人们要高明许多。但是阳明先生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体会到,佛、道并不能真正解决人生问题,真正能解决人生大问题的还是儒家的圣人之学。那么,作为传播者,就应该传播最好的学说,而不要传播那些有瑕疵的学说。佛、道中对人生有益的东西,当然也可以吸收来为我所用。阳明先生自己曾走过弯路,当然不希望他的学生也重蹈他的覆辙。因此,他责怪萧惠“不问我悟的,只问我悔的”。

复次,需要传播“三代”之精神。阳明先生的传播目的,不仅是要求个体具有理想的圣贤人格,而且还要求群体具有理想社会之蓝图。他心中的理想社会就是“三代”。他说:“唐、虞以上之治,后世不可复也,略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后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论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则亦不可复矣!”[194]“三代”在中国文化中,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中国文化史上有多少思想家,他们都有一种“三代”情怀。“三代”之上是中华文化开拓时期,所留下的史料很少,人物事迹渺不可征,因此是“不可复”;“三代”以下只讲究一个霸术,多是纠缠于功利算计之中,因此说“不可法”。惟有“三代”,既有一定的文献资料作为依据,又有一种人文关怀贯注其中,正可以作为传播的内容。在阳明先生的眼中,“三代”是那么美好。“三代”的圣人“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教者惟以此为教,而学者惟以此为学。当是之时,人无异见,家无异习。……下至闾井田野,农工商贾之贱,莫不皆有是学,而惟以成其德行为务。何者?无有闻见之杂、记诵之烦、辞章之靡滥、功利之驰逐,而但使之孝其亲、弟其长、信其朋友,以复其心体之同然”[195]。由此可见,阳明先生所要传播的“三代”,实际上是他心目中的社会理想的投射。

复次,要传播最切实用的东西。对于人来说,最切实用的“正惟致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至于节目时变、名物度数等,对于人的“致良知”有帮助的内容,当然要去传播,要去讲求。但是这些知识很多,也不成系统,需要有一个东西将其贯穿。孔子反复说“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君子应该首先立其大本,本立而道生[196],当务以为急,应以传播“致良知”之学为急务,因为“致良知”是为学的“头脑”。阳明先生说:“为学须得个头脑,工夫方有着落。纵未能无间,如舟之有舵,一提便醒。不然,虽从事于学,只做个义袭而取,只是行不著,习不察,非大本达道也。”[197]

另外,传播“致良知”之学要揭示大端而不能走偏锋。钱绪山说:“师在越时,同门有用功恳切而泥于旧见,郁而不化者,时出一险语以激之,如水投石,于烈焰之中,一击尽碎,纤滓不留,亦千古一大快也。听者于此等处,多好传诵,而不究其发言之端。譬之用药对症,虽芒硝大黄,立见奇效;若不得症,未有不因药杀人者。故圣人立教,只指揭学问大端,使人自证自悟;不欲以峻言隐语,立偏胜之剂,以快一时听闻,防其后之足以杀人也。”[198]钱绪山此言,当然有所指。当时确实有人在传播阳明心学时好发奇论,能一时耸人耳目,但并不能真正达到传播阳明心学目的。

由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知道,阳明先生主张对传播内容做适当的选择和加工,是出自他对人生命的终极关怀。也就是说,凡是对于人成长有利的内容,都在可传播范围内;凡是不利于人成长的内容,就应该是在被禁止传播之列。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