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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结果:钱德洪传播阳明心学的动力

时间:2023-11-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上所引资料,共同证明了阳明先生具有强烈的传播心学的意愿。阳明先生对于自己的传播意愿做过专门的反思,指出自己为什么要积极传播心学的三方面动力,即对心学的自信、儒家“先觉觉后觉”的传统和万物一体之仁。阳明先生传播心学,就是要使那些糊涂的人明白过来,为那些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指明前进的方向。[61]他不遗余力地传播“良知”之学,是想通过一群知识精英的示范与带动,提高社会整体道德水平,使社会风气趋向淳朴。

研究结果:钱德洪传播阳明心学的动力

以上所引资料,共同证明了阳明先生具有强烈的传播心学的意愿。阳明先生对于自己的传播意愿做过专门的反思,指出自己为什么要积极传播心学的三方面动力,即对心学的自信、儒家“先觉觉后觉”的传统和万物一体之仁。

1.王阳明的自信

阳明先生有如此强烈的传播意愿,与他所要传播的内容和传播目的有莫大关系。阳明先生所要传播的内容当然是阳明心学。阳明心学即“致良知”,前一章我们已有深入的讨论。关键是阳明先生对其所传播的心学具有高度自信。阳明先生说:“若今日所讲良知之说,乃真是圣学之的传,但从此学圣人,却无有不至者。”[47]圣人可学而至,这是宋明儒者达成的共识。但是如何实现此目标,不同学派则有不同路径。阳明先生此言,无疑是在宣告,自己已经找到了成圣成贤的正确法门。

他还说:“区区所论致知二字,乃是孔门正法眼藏,于此见得真的,直是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考诸三王而不谬,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此者,方谓之知道;得此者,方谓之有德。异此而学,即谓之异端;离此而说,即谓之邪说;迷此而行,即谓之冥行。虽千魔万怪,眩瞀变幻于前,自当触之而碎,迎之而解,如太阳一出,而鬼魅魍魉自无所逃其形矣。”[48]这段话更能显出阳明先生对自己“良知”学说的自信。他这是在宣布,他的“良知”说,不仅可以让人成为圣贤,还是成就圣贤的唯一路径。

阳明先生对心学如此自信,是因为他“见得真”。阳明先生说:“某于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只恐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实落用功,负此知耳。”[49]他还说:“吾自南京已前,尚有乡愿意思。在今只信良知真是真非处,更无掩藏回护,才做得狂者。使天下尽说我行不掩言,吾亦只依良知行。”[50]不是真实到了如此地步,不是真的见到了“良知”,是说不出来这些话的。阳明先生的学生薛尚谦说:“信得此过,方是圣人的真血脉。”[51]这是说,正是阳明先生如此自信,反过来恰恰证明了阳明心学真的是圣学的传承。

阳明先生对自己心学如此自信,还由于他从古代经典那里得到了印证。阳明先生龙场悟道以后,“乃以默《五经》之言证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经臆说》”[52]。阳明先生后来说:“然譬之人有冒别姓坟墓为祖墓者,何以为辨?只得开圹将子孙滴血,真伪无可逃矣。我此良知二字,实千古圣圣相传一点滴骨血也。”[53]宋明时期,儒学流派纷呈,大家都说自己才是孔孟正宗。如何来辨别真假,阳明先生建议来滴血认亲。他用古代经典来印证自己的心学,不是追求字句上的表面一致,而是追求精神上的深度契合。

阳明先生相信,用他的“良知”学来指导他人修身,一定会非常有效。他说:“某近来却见得‘良知’两字日益真切简易,朝夕与朋辈讲习,只是发挥此两字不出。缘此两字,人人所自有,故虽至愚下品,一提便省觉。”[54]阳明先生的学生感受到了阳明心学的特殊效果。阳明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徐曰仁说:“爱始闻而骇,既而疑,已而殚精竭思,参互错纵以质于先生,然后知先生之说若水之寒,若火之热,断断乎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55]海盐的董萝石[56],年纪比阳明先生要大很多,而且早有诗名。他听了阳明先生一席话,便说:“吾见世之儒者,支离琐屑,修饰边幅,为偶人之状。其下者,贪饕争夺于富贵利欲之场,以为此岂真有所为圣贤之学乎?今闻夫子良知之说,若大梦之得醒,吾非至夫子之门,则虚此生也。”后来董萝石执意拜阳明先生为师[57]

阳明先生还相信,阳明心学是治世的良方。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对人们的行为、观点、信念给予重大影响的是周围的环境人世间不仅不存在绝对孤立和封闭的传播系统,而且人类的传播活动根本无法摆脱环境对它的影响和制约。[58]当时社会,在阳明先生看来,称得上是一个病态社会。社会上有一类人只是懵懵懂懂地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全不知道做人的本分。另一类人也想好好做个圣贤,但又不得其法,总认为做圣贤是很高深的事,整天在那里冥思苦想,舍近而求远,避易而趋难,结果费力劳神而一无所获[59]。因此,世上的圣贤少之又少。不能成为圣贤,就意味着两眼一抹黑,平时做事说话动辄得咎,身陷禽兽之中而不自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而浑然不觉。有些人就是活了一百岁,也只是稀里糊涂地了此一生,也只是做了一个一百年的禽兽[60]。阳明先生传播心学,就是要使那些糊涂的人明白过来,为那些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阳明先生汲汲传播心学,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那就是营造一个良性的社会。在他看来,当时社会的道德水平普遍低下,具体表现为人心陷于利欲胶漆之中。为了一己之利,不少人伤天害理,无所不用其极。社会风气普遍追求奢华,讲究物质享受。造成社会道德水平低下的原因,是“良知”之学不明。阳明先生说:“后世良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人各有心,而偏琐僻鄙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不可胜说;外假仁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实,诡辞以阿俗,矫行以干誉,掩人之善而袭以为己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己直,忿以相胜而犹谓之徇义,险以相倾而犹谓之疾恶,妒贤忌能而犹自以为公是非,恣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负之意,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无怪于纷纷籍籍,而祸乱相寻无穷矣。”[61]他不遗余力地传播“良知”之学,是想通过一群知识精英的示范与带动,提高社会整体道德水平,使社会风气趋向淳朴。一般说来,促进了一个个的个体生命的提升,同时也就促进社会整体的发展。

以上方方面面的原因,使阳明先生对自己所要传播的心学充满着自信。人们常说“理直气壮”。正是由于阳明先生自信“良知”说最符合“天理”,所以他在传播心学就显得格外有气势。传播者的自信,在传播过程中又增加了说服的力度。

2.儒家“先觉觉后觉”的传统

中国文化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先觉觉后觉”的传统。中国文化被认为是一种崇圣文化。圣人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本体[62]。有学者指出,“圣人以导向舆论、信息灵通著称,因此,圣人也是能够综合广大意见的圣者,所以说圣人这个名词一开始就与传播学联系在一起。”[63]有学者综合人类学民俗学历史学、考古学,以及文学等多学科知识,通过对“圣”之源流的知识考古,得出一个结论:圣人之原型即拥有超凡传播能力,能够沟通天地人神、偏倚耳听口传的“传播之王”[64]。有学者根据孔子早年做过“委吏”,中年当过“司空”,认为孔子这些工作经历,“才使他能够做到比当时任何人都更关心信息如何传播的问题”[65]

以笔者看来,我们今天可以清楚地表述传播的本质:“传播是人类和人类社会赖以生存与发展的一种基本方式,也是人类除劳动和语言之外,区别于动物世界的又一个重要标志。”[66]古人虽然没有对传播学有这样清晰的表述,但古代的圣人作为人群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对于传播在人类社会的重要性也应该有所洞察。因此,可以说,重视传播早已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当中。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文化所重视的传播传统是“先觉觉后觉”。商朝的伊尹说:“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孟子·万章上》)伊尹这段话有好几层意思:其一,“知”与“觉”的对象是“天理”。人觉知了“天理”,才可以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才可以避免犯错误。其二,由于先天禀赋不同和后天遭际差异,人群分为已经觉悟者与尚未觉悟者。其三,将尚未觉悟者称为“后知后觉”,是说他们是可以觉悟的,只是一时尚未觉悟。其四,中间的“觉”字是使动用法,是“使……觉悟”之意,这表明“后知后觉”者虽然是受者,但觉不觉悟全在受者,受者也有主动性。其五,在“知”与“觉”字前面标出“先”与“后”,说明“先知先觉”者有一份责无旁贷的职责,那就是使一时尚未知觉的人,同自己一样获得觉悟。伊尹这番话界定了中国文化所重视的传播,从传播内容来看,传播的不是一般信息或知识,而是“天理”;从传播方式来看,传者不单是要将“天理”传给受者,而且还要使受者有所觉悟。

到了孔子,他将“学之不讲”作为己忧[67]。顾宪成说:“讲学自孔子始。”[68]孔子一生授徒三千,周游列国宣传儒学。互乡的人比较难说话,但孔子还是愿意接见一个来自互乡的小孩子,以至于他的学生都有一些不理解[69]。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孔子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传播仁学的机会。孔子要人懂得仁学,也是要人走在康庄大道上。(www.xing528.com)

到了孟子,他说伊尹:“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孟子·万章上》)其实这是孟子“夫子自道”。当时人称孟子“好辩”,他也有过一番辩解。他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孟子·滕文公下》)一句“不得已”,揭示了孟子传播的内在驱动力。孔、孟一举奠定了儒家积极传播的传统。若将同时的道家墨家、农家、兵家等拿来作比较,儒家的这一强烈的传播意识就显得更加突出。

到了宋代,许多思想家如张横渠、周敦颐、程明道、程伊川、朱晦庵、陆象山等,他们的学术观点虽然有差异,但无不以“为往圣继绝学”而自任。譬如,程明道说:“圣学不传久矣。吾生百世之后,志将明斯道,兴斯文于既绝,力小任重,而不惧其难者,盖亦有冀矣。以谓苟能使知之者广,则用力者众,何难之不易也?”[70]从程明道这番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宋代知识分子的那种人文情怀。

再如朱子,一生没做过几天官,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讲学和著述。当时有人描述道:“从游之士,迭诵所习,以质其疑。意有未谕,则委曲告之,而未尝倦。问有未切,则反复戒之,而未尝隐。务学笃则喜见于言,进道难则忧形于色。讲论经典,商略古今,率至夜半。虽疏病支离,至诸生问辨,则脱然沉疴之去体。一日不讲学,则惕然常以忧。”[71]当代有学者也总结朱子一生的讲学,“居家则寒泉谈经、武夷授课、沧州讲学,外任则白鹿书院、漳州道院、岳麓书院,随政兴学,门人弟子遍布天下”[72]

这些先圣先贤们都在积极践行着孔孟的“先觉觉后觉”的传播传统。可以这样说,一部中国古代史是“大道”以各种方式教化愚顽、先觉觉后觉的历史[73]。这种传统,对于阳明先生及其弟子的传播行为,也潜移默化地起着引领作用。

3.万物一体之仁

阳明先生汲汲于传播心学,还与他所提倡的万物一体之仁有关。他说:“夫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内外远近,凡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兄弟如仇雠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74]阳明先生所提倡的“致良知”,实际上就是要人去追求“万物一体之仁”。所谓“一体之仁”是将天地万物融入自己生命之中,万物有一不遂其性,于自己均会有不忍之情。“一体之仁”内在地寓含着积极传播的意识。正如阳明先生所言:“古之人所以能见人之善若己有之,见人之不善则恻然若己推而纳诸沟中者,亦仁而已矣。”[75]

人有万物一体之仁,也就有了恻隐之心。王阳明说:“此鄙人之所以冒天下之非笑,忘其身之陷于罪戮,呶呶其言,其不容已者也。”[76]“不容已”正是人“良知”发露的一个本质特征。在现实生活中,当我们看到一个盲人走在深水边时,我们的恻隐之心自然会显现,它引导着我们去帮助盲人走到安全的地方。正是由于“不容已”,所以将外人的嘲笑和可能遇到的危险置之度外。如果看到他人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漠不关心,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阳明先生曾批评这种人说:“有知其非者矣,藐然视人之非而不以告人者,自私者也。”[77]阳明后学王心斋进一步发挥这种精神,他说:“夫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物不获其所,即己之不获其所也。务使获其所而后已。是故人人君子,比屋可封,天地位而万物育,此予之志也。”[78]要使人人成为君子,那自然需要先成为君子者去积极地传播。

人有万物一体之仁,便有了大公至正之心。阳明先生说:“夫学术者,今古圣贤之学术,天下所公共,非吾三人者所私有也。天下之学术,当为天下公言之,而岂独为舆庵地哉!”[79]在他眼中,学术为天下之公器,应该人人都可以公用。作为掌握了圣贤之学术的人,就有责任有义务去传播学术,让天下人都来享受圣贤之学带来的好处。

钱绪山说阳明先生:“平生冒天下之非诋,虽陷万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讲学,惟恐吾人不闻斯道,流于功利机智,又日坠于禽兽而不觉。其一体同物之心,譊譊终身,至于毙而后已。此孔、孟已来圣贤苦心,虽门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80]钱绪山在此特别指出,阳明先生积极传播心学,出于“一体同物之心”,而这种“苦心”正与孔、孟相通。钱薇写信给钱绪山,指出钱绪山积极传播心学,也是出自万物一体之仁。他说:“弟闲居一室,每仰兄与龙溪拳拳引进同辈,诚万物一体、休戚相关之心也。”[81]

钱绪山记载:“曾见先生出送二三耆宿出门,退坐于中轩,若有忧色。德洪趋进请问。先生曰:‘顷与诸老论及此学,真圆凿方枘,此道坦如道路,世儒往往自加荒塞,终身陷荆棘之场而不悔,吾不知其何说也!’德洪退,谓朋友曰:‘先生诲人,不择衰朽,仁人悯物之心也。”[82]这一段材料最能说明阳明先生的由“一体之仁”而生发为传播意识。钱绪山看出了这一点,有意识地点出阳明先生的“仁人悯物之心”。

正因为传播意识出自“一体之仁”,所以阳明先生传播心学不遗余力。他说:“仆诚赖天之灵,偶有见于良知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则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见其若是,遂相与非笑而诋斥之,以为是病狂丧心之人耳。呜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体,而暇计人之非笑乎!”[83]

到了王心斋,他甚至说:“学也者,学为人师也。学不足以为人师,皆苟道也。故必以修身为本,然后师道立。……是故出不为帝者师,是漫然苟出,反累其身,则失其本矣。处不为天下万世师,是独善其身,而不讲明此学于天下,则遗其本矣,皆非也,皆小成也。”[84]好为人师,常常被读书人所忌讳。而王心斋在此竟然将“为人师”作为为学之目的。“为人师”就是要去传播,以“为人师”为目的,就是以传播为目的。一个人学有所成,或“出”而为官,或“处”而为民,都应该传播自己所学,只不过两者传播的对象不同罢了。如果不传播自己所学,那就失去自身存在的价值。有学者说:“总之可以这样说,在阳明学的时代,王门诸子之所以积极从事讲学运动,实与他们信仰‘万物一体’论有关。”[85]

由上可知,阳明先生传播心学的动力,来源于他对心学的自信、儒家“先觉觉后觉”的传统和万物一体之仁。正是由于植根于此,所以阳明先生才会有强烈的传播心学意愿,他才会有积极传播心学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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