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古代的天坛形制和建筑尺寸,史书上保留了一些重要数据。比如南朝梁武帝就建造了一座天坛,《隋书·礼仪一》记载:“梁南郊,为圆坛,在国之南。高两丈七尺,上径十一丈,下径十八丈。其外再壝,四门。”[83]这里面便出现“四门”的建筑样式,但是没有记载四门是什么色彩。比《隋书》成书稍晚的杜佑的《通典》,也同样收入了这条文献。比如《通典》卷四十二《礼二》“吉礼二”条载:“坛高两丈七尺,下径十八丈。其外再壝,四门。”[84]北魏天兴二年(399年)也建造了南郊天坛。《魏书·礼志一》记载:“(天坛)为坛通四陛,为壝埓三重。”[85]“四陛”是指四个阶梯,它分布于天坛的四个方位,由此推论也应该有相应的四门。东汉建造过方坛祭祀社稷,《续汉书·祭祀志下》记载:“建武二年(公元26年),立大社稷于洛阳,在宗庙之右,方坛,无屋,有墙门而已。二月、八月及腊,一岁三祠,皆太牢具,使有司祠。”[86]这个方坛是祭祀土地神和谷神的坛位,因为汉文化是天圆地方的宇宙观,所以建造方坛祭祀土地神符合中原的传统文化。关于西郊天坛的形制和颜色,《魏书·礼志一》记载:“天赐二年夏四月,复祀天于西郊,为方坛一,置木主七于上。东为二陛,无等,周垣四门,门各依其方色为名。”[87]“二陛”是指两个阶梯,它位于天坛的东面。这说明四门对应四种方色。北魏西郊天坛复原图如图2-2所示:
图2-2 北魏西郊天坛复原图[88]
近年西安出土了隋唐时期的天坛,整体建筑格局为圆形三层八门结构,这是采用八方的建筑理念,因此八门无法对应四色,如果包括中央之门,很可能这是九天的宇宙观。《吕氏春秋·有始览》记载:“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89]目前北京保留的清代天坛,能够清楚地窥到它的整体建筑风格。《天坛》记载:“圜丘坛有四门,东南西北分别为泰元门、昭亨门、广利门、成贞门。”[90]清代建造的天坛,整体上呈现出圆形三层四门的建筑特征,并采用《易经》的“乾卦”卦辞,即“元、亨、利、贞”给四门命名。[91]可以看出,北京天坛的四门受到《周易》的影响,而没有对四门赋予五行色彩的观念。那么汉文化是否用方色建造坛门呢?《史记·封禅书》记载:“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92]这是祭祀五帝出现的五门,每个门对应一座帝位。根据《史记正义》注引:“《括地志》云:‘渭阳五帝庙在雍州咸阳县东三十里。’《宫殿疏》云:‘五帝庙一宇五殿也。’按:一宇之内而设五帝,各依其方帝别为一殿,而门各如帝色也。”[93]为五帝分别建有五座殿,每个殿门的颜色与帝色相同。但北魏西郊祭坛体现他们的传统文化,坛上不会供奉四帝神位,而且五色无法对应四个方位。这说明当时北魏政权独自设计了天坛规制。明清天坛与隋唐天坛的比较图见图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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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3 北京明清天坛与西安隋唐天坛的比较图[94]
既然汉文化的南郊天坛没有采用四方色作为四门颜色的建筑理念,那么西郊天坛的四色门又是怎样出现的呢?由于西郊祭天源自鲜卑文化的夏四月祭天的传统礼俗,鉴于匈奴与鲜卑人存在密切的文化关系和血缘关系,下面先比较匈奴史料描述的方色问题。《史记·匈奴传》记载:“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骍马。”[95]这是汉初匈奴把刘邦围困在白登山时,使用的白马、青马、黑(乌)马、赤(骍)马四色马。可以看出这与北魏西郊天坛的四种颜色完全能够对应。实际上这条文献并非孤证,还有一条史料也应该值得关注。《汉书·陈汤传》记载:“前至郅支城都赖水上,离城三里,止营傅陈。望见单于城上,立五采幡帜。”[96]“五采幡帜”也可以称为“五色旗”,其中的四色应该与围困刘邦的马匹颜色相同。
因此北魏西郊天坛的形制,与汉文化的南郊天坛完全不同,尽管南郊天坛有四门,但是天坛的整体布局是圆形结构,这与西郊天坛存在很大差别。而且游牧文化的“天”为“圆”,这是一种类天的象征寓意。西郊天坛是方形结构应该是为了区分汉文化的南郊圆坛。而且北魏政权建立以前,应该存在“四色”或者“五色”的民俗文化,那么鲜卑民族又是怎样接受的这种思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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