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于1917年到北京大学担任校长。一到任,他就本着上面所说的那篇文章的精神,施行了一系列的措施。这些措施实际上是为新文化运动创造条件,开辟道路。那一篇文章的精神,可以说是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基础。当时的北京大学是全国的最高学府,对于全国的思想界、知识界、教育界,有无形的领导权威,这是新文化运动的政治基础。蔡元培当北大校长,可以说“有其德”又“有其位”。他在北大就职后,首先聘任陈独秀为文科学长,把当时有名望的思想家聚集在北大,以北大为他们的讲学基地,以北大的讲堂为他们宣传的讲坛。蔡元培在这样的思想基础和政治基础上,着手改造北京大学,同时也创始了新文化运动。
北京大学的前身是戊戌变法时期的京师大学堂。戊戌变法失败,“新政”多被撤销,京师大学堂幸免。辛亥革命后,民国的临时政府成立,蔡元培任教育总长。南北统一,临时政府迁到北京,他继续任教育总长。在总长任内,他改组京师大学堂为北京大学,并任命严复为校长。改组之事,当是他和严复共同商定的。
京师大学堂的组织还是半封建性质的,其中设有经科,每一儒家的经典,都独立为一门(一系),如:易经门、诗经门等等。改组后的北京大学废除经科,把儒家的经典分配入文、史、哲等门。
蔡元培于1917年1月到北大就任校长时,发表了一篇就职演说,向学生提出了三点要求,即“三事”。其中二事比较重要。
他说:“一曰抱定宗旨……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外人每指摘本校之腐败,以求学于此者,皆有做官发财思想,故毕业预科者,多入法科,入文科者甚少,入理科者尤少,盖以法科为干禄之终南捷径也。因做官心热,对于教员,则不问其学问之浅深,唯问其官阶之大小。官阶大者,特别欢迎,盖为将来毕业有人提携也。”(《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全集》第三卷,第5页)当时科举虽废,但社会上的人们仍以看待“科举”的眼光看待新设的学校。科举本来是封建统治者选拔官僚的考试制度,考试取得的资格,称为功名;全国最高考试及格所取得的功名,称为“进士”。当时的人们认为京师大学堂既然是全国最高学校,它的毕业生应该相当于“进士”了;在京师大学堂上学的学生自然都是待中的“进士”,候补的官僚;京师大学堂就是一个官僚养成所。京师大学堂虽然改组为北京大学,但学生们的这种思想并没有改变。蔡元培的演说所说第一事,就是要改变这种思想。
学生们既自命为候补的官僚,也就预先要过当时官僚的腐败生活;他们虽尚未成为官僚,但已学会了腐败官僚的生活方式。蔡元培演说中所说的第二事,就是要改变这一点。
蔡元培的演说强调:“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就是说,大学并不是官僚养成所,也不像各种专门学校那样教人以某种谋生技能;大学不讲升官发财之道,而讲知识,是研究或传授高深学问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学问是主体。有没有学问,是衡量一切价值的最高标准。大学的教授,应该是某一门高深学问的权威,他们应该领导大学。本着这个意思,蔡元培在北大推行了一系列的措施,当时人称之为“学术第一”“教授治校”“讲学自由”“兼容并包”,其中尤以“兼容并包”为当时人们所注意。所谓“兼容并包”,就是聘请教授只问其学术上的成就,不管其政见如何。“兼容并包”为的是“讲学自由”;离开“讲学自由”,“兼容并包”就没有意义了。在一个历史过渡时期,“兼容并包”可能是为旧的东西保留地盘,也可能是为新的东西开辟道路。蔡元培的“兼容并包”是后者,不是前者。这一点,学生们在看见他发布陈独秀为文科学长的布告时,就完全明白了,社会上的人也全明白了。(www.xing528.com)
后来胡适发表《中国古代哲学史大纲》,蔡元培为其写了一篇长序,向社会推荐。新文化运动提倡白话文,桐城派文学家林纾表示反对,蔡元培发表致林纾的公开信,为白话文辩护,这就更表明了他本人的立场。
在蔡元培的领导和鼓舞下,北大的学风大变,各方面都动起来了,尤以出版刊物为活跃。教师们出版了《新青年》,学生们出版了《新潮》,师生之间,并驾齐驱,互相支援。蔡元培的号召好比一声春雷,起到惊蛰的作用。随之而来的就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
蔡元培在几个月之内,就把一个死气沉沉的官僚养成所,改造成为一个生龙活虎般的近代大学。学生还是那些学生,可是他们都好像变成了新人。清朝诗人龚自珍有一首诗说:“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己亥杂诗》第125首)其实,无论何时何地,人才都是不少的,要看教育他们的人怎样培养他们,指导他们。从这个意义上说,蔡元培是一个大教育家。他没有专门著作讲他的教育思想,但是他在北大的一切措施,就是他的教育思想的实践。他的思想,不仅改造了北大,而且开创了新文化运动。
当时正是军阀混战、全国黑暗的时候,蔡元培所领导的新北大的出现,好像一座灯塔,使全国的人们看见了光明,认识了前途,看清了道路,获得了希望。全国风起云涌,互相呼应,这就是震撼全社会、移风易俗的新文化运动。它不仅范围广大,而且发展迅猛,一两年之间就达到了高潮,那就是1919年的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是一个总名,五四运动是它的高潮。现在,这两个名称常被互用,而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胡适曾经转述美国哲学家杜威的话说:“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一下,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等等,这些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固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据高平叔《蔡元培改革北京大学》,见1987年第二期《群言》杂志)杜威的论断是中肯的。我还要附加一句:岂但在并世大学校长中没有第二个,在全中国历代的教育家中也没有第二个。
由这个意义说,蔡元培不是一个普通的教育家,而是一个大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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