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2日,我和太太开车南下洛杉矶女儿的家。13日下午4点10分收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林节玄教授发来的电邮,转自法国解放网的报道:《一个希望被遗忘的天才——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去世》。接下来中国香港的萧文强教授、中国台湾的王蔼农教授以及美国的苏新浩教授都发来我老师去世的消息。
法国的报道说,格罗滕迪克在法国南部阿列日省的圣吉龙(Saint-Girons)医院于11月13日病逝,享年86岁。医院负责人说,出于保护个人隐私,院方不会透露具体死因。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神秘了一辈子的数学家,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个传说罢了。
2014年8月29日,我在台湾大学数学系演讲《孤独的狼——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的传奇生涯》时说:“他躲避人群,独居在法国西南比利牛斯山区的一个小村庄。这20年与世隔绝,他与家人没有联系,有人以为他已去世。但是他的身体壮健,我相信他可以活到100岁。”
是的,在40年前我和他接触7年的时间里,他身体是非常强壮的。在他80岁时,德国记者给他拍照,他还很健壮。在他去世之后,我看到去年他85岁时在《海德堡奖得主论坛》(Heidelberg Liureate Forum)上的相片。他身穿修士的黑袍,头戴黑布帽,右手握一手杖,身体微倾,满脸白色的浓密胡须,很像一个俄罗斯的农民或东正教修道院的一位隐士。
我听说这时他不单是绝对素食主义,而是吃得很少,有时只是喝一点蒲公英叶煮的汤。这和40年前他还吃一些德国香肠完全不一样。由于营养缺乏,他的身体很衰弱。
11月13日,我的右脚抽筋,我想也是格罗滕迪克向我发出信息,告诉我他已离开人间。那几天我心里充满悲伤,阅读法国《世界报》《人道报》以及法新社的讣闻,接下来美国的《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都登载有关他的死讯。法国前总统奥朗德对他的去世表示致哀,在悼词中称赞他为“当代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并对他的数学成就、哲学思想表示敬重。英国《每日电讯报》在讣告中评价说:“他是20世纪后半叶最伟大的纯粹数学家。他的名字在数学家中所赢得的尊敬,就像爱因斯坦的名字在物理学家中所赢得的尊敬一样崇高。”
我是他的没有“登堂入室”的学生,他把我从加拿大带到巴黎,他不做数学,而且也劝他最后的几个学生不要再做数学,可是他却矛盾地要我来巴黎这个世界数学中心研究数学,为了能让我在那里留10年,他帮我搞到法国高等工业和科技奖学金,并且安排我到南巴黎大学在他以前的老师和好友昂利·嘉当、皮埃尔·萨米埃尔及第一个大弟子米歇尔·德马聚尔(Michel Démazure,现法国数学学会会长)的数学系做研究。
对我,他像父亲一样,虽然他告诉我这世界快要毁灭,要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但我在法国那些与他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却像好朋友坦诚相告。我后来把我儿子中文名叫做“念祖”,英文名叫“亚历山大(Alexander)”,就是要纪念这位我挚爱的父辈。(www.xing528.com)
2004年10月和11月杰克逊(Allyn Jackson)在《美国数学学会通讯》(Notices of 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上发表《仿佛来自虚空——代数几何教皇格罗滕迪克的故事》。斯坦福大学的钟开莱(1917—2009)教授把这两篇文章传给我,希望我动笔写我老师的传记。
退休之后,我一直想动笔,但我想在写之前再回法国看望格罗滕迪克一下。这时我看到他写给他以前学生的一封信。他明确表示不许人们出版他的书,以及不要在网上传播他的论文。他想让自己的工作在世间消失。
他曾经工作的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IHÉS)准备出版他1983年至1985年写的1000多页自传《收获与播种》(Recoltes et semailles),也是他禁止出版的书籍之一。
他也曾要求销毁自己留在蒙彼利埃大学5个箱子里的20000多页手稿文献。
蒙彼利埃大学的数学教授称格罗滕迪克是“亚历山大大帝”。1990年7月,格罗滕迪克请蒙彼利埃大学的数学教授马古瓦(Jean Malgoire)——他以前的学生——保管他所有的数学文章,包括书籍、预印本、通信以及不同阶段准备的手稿。马古瓦指出他烧了很大一堆材料,大部分是非数学的,其中包括他父母在1930年代的通信。他给马古瓦看一个200升堆满灰烬的汽油桶,并估计说他大概烧了25000页纸。
格罗滕迪克手稿保管人马古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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