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政治运动开始了。1957年,北大很多师生被打成“右派”。丁石孙虽非“右派”,但由于与“右派分子”有信件来往,1958年1月被下放到北京一个穷苦的地方劳动,直到11月才回北大;是年夏天还受了严重警告处分。丁石孙虽心里不服,可也感激别人的暗中相助。因为按当时的“标准”,他当一个“右派”是绰绰有余的,严重警告已经是很客气了。
但丁石孙并没有沉默,对于当时的一些荒唐事,他敢于站出来发表不同意见。1958年有很多张大字报针对丁石孙,说他搞科研脱离实际。丁石孙很生气,决心不再搞代数。
到1959年,政治气氛变得比较宽松了。回到北大后,系里要求丁石孙带学生搞控制论,他就答应了。此外,当时计算机也比较时髦。但计算机编程还处于初级阶段,非常烦琐。丁石孙不久就发现,要把这些东西彻底搞清楚,就必须弄明白数理逻辑,了解算法论。于是,他就开了算法的课,带领学生一起研读苏联数学家的俄文原著,那时中国还没有这方面的译著。
麻烦很快又来了,丁石孙回北大提意见的事,在1959年下半年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正巧数力系换了个领导,批判了不少教师,丁石孙也因为家里的一些所谓的“问题”而于1960年被开除出党,但经过申辩,1962年又被甄别平反,很快又恢复了党籍。
1963年,丁石孙参加了万哲先的一个讨论班,研读法国著名数学家、布尔巴基学派的创始人之一舍瓦莱(C.Chevalley)的《李型单群》,但大家没念完。1964年1月,学校派一些人到农村搞“四清”。与丁石孙同行的还有姜伯驹和周民强等。后来政治形势略为宽松。11月,丁石孙又回到了北大。
1965年,为响应毛泽东的号召,丁石孙授命精简高等代数课,为此编写了一部教材《高等代数简明教程》。他也没想到,这本代数学教材后来评价很高。
丁石孙的回忆录
在《有话可说——丁石孙访谈录》中,丁石孙回忆道:“由于时间紧迫,我只能用剪刀加糨糊的办法,从1953年我和聂灵沼、王萼芳翻译的斯米尔诺夫的《高等数学》第3卷第1分册中挑选内容,自己再添点东西,把前后的内容连接起来。1966年2月,初稿完成。高等教育出版社准备出这本书。他们审稿抓得很紧。当月我又到了上海,住在华东师大的一座小洋房里。审稿的人有华东师大数学系主任曹锡华、北师大的刘绍学、吉林大学的谢邦杰,高等教育出版社还去了个编辑。记得审稿前后用了两周时间。在这两周里,我一边审稿,一边根据大家的意见做修改。编辑就进行编辑加工。两周后,稿子就可以付印了,效率非常高。(www.xing528.com)
审稿完成之后,我回到北京继续上课。大概4月份,高等教育出版社通知我,他们准备将这本书拿到日本的图书展会上展览,让我认真校对一下。我认真校对了两遍。这本书刚出版,‘文革’就开始了,所以我没看到新书。我第一次见到这本书是在1971年。当时我刚从江西干校回来,在学校图书馆见到这本书。图书馆的人告诉我,这本书在海淀中国书店当废书在卖。我就去买了一本。1974年,总参三部要我们给他们培训一批搞密码的干部。他们送来的学生一般都是高中毕业,课要从高等代数讲起。北大数力系负责这项工作的是段学复。他建议总参三部的人去找高等教育出版社,把我写的这本书的底版要来。总参三部利用这个底版印了一批书,给他们的学员使用。
对这本书,我还是有点伤心。因为我花了很大力气,结果它没有起到应该起的作用。‘四人帮’被打倒后,大概是1978年,教育部又想重新修订高等代数教材。我当时有点气愤,拒绝参加这项工作。最后是在这本书的基础上,由王萼芳、石生明稍作修改,改名《高等代数》出版。1988年,这本书获得高等学校教材一等奖。我虽然没有参加修改,但后来这本书每次得奖,他们都把奖金分我三分之一。因为这本书的底子是我打的。”
1966年5月,“文革”爆发了,丁石孙也挨了批斗,幸好不是很惨,也被“文明抄家”几次,后来又被关进黑帮大院,不过相比之下没吃很大苦头。
1969年上半年,北大的武斗终于停止,往日的工作稍稍恢复。可到下半年,北大两千多人都被下放到江西鲤鱼洲的干校。名为“干部学校”,实际是对机关干部、知识分子的变相劳动改造场所。丁石孙举家前往。鲤鱼洲当时是一片荒地。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没什么人管,大家倒也相处得蛮愉快。他被分到种菜班,每天干农活,挑粪桶,给菜上粪。儿子丁诵青在干校读小学,干的活也是种菜。
丁石孙的侄子丁明在发表于《新民晚报》的一文《我的大伯丁石孙》中说:“上世纪70年代初,伯父曾在江西有一段艰苦岁月。他先是住在鲤鱼洲荒地的草棚里种菜,后到德安化肥厂担任司务长(食堂采购员)。在鲤鱼洲时,他一家三口分在三个连队,半个月才放一天假,团聚一次,到附近小镇上买点糖果给儿子吃就是一种奢望了。在德安化肥厂,伯父每天早上推着两轮车走三里地到城里买菜。如果当天能买到一块豆腐,那是一件喜事了!在这期间,我家也遇到难事,生计几无着落。大伯父闻讯后,寄来15元。母亲得知大伯父收入也就每月45元,三口之家不容易,就把钱退了回去。大伯父又寄了过来,并来信安慰我们,生活再苦也不能使孩子们成长受到影响。我母亲读信时,忍不住感动得流下热泪。这期间,即使在伯父收入每月生活费只有20元时,照旧寄来15元,直到我家状况好转。”
1971年,北大干校撤销,丁石孙才最后一批离开,回到北大。
丁石孙后来回忆道:“‘文化大革命’中让我去劳动,劳动本身是有益的,所以我在劳动中非常认真,监督劳动的工人和我变成了朋友。后来我当了北大校长,我们仍是很好的朋友。我还在‘五七干校’做过饭。那时我天天挑着担子去买菜,要是哪一天能买到豆腐或是好吃一点的东西,我会非常高兴。因为做饭本身与我遭受的不公平是两回事。所以,只要让我做一点事,我就要认真地把它做好,并且能够从事物本身当中寻找到乐趣。”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