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民间舞蹈是舞蹈编导取之不尽的丰富宝藏,是中国舞蹈艺术活的源泉。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份宝贵的财富创造出更有生命活力的舞蹈艺术。具体来说,就是要在舞蹈编导课教学中深入挖掘仪式性舞蹈的程式规范和象征意义中蕴涵的历史文化信息,创造出既符合特定民族历史发展、文化心理和民族情感,又能体现时代精神的舞蹈作品。简言之,就是要对仪式舞蹈从形式层面与意义层面两个角度进行挖掘、整理、提炼、吸收升华。
以往的民族民间舞蹈艺术中不乏成功的事例。我们以傣族孔雀舞为例予以说明。孔雀是中国傣族原始的崇拜对象,因此,在傣族各种祭祀、节庆仪式上,孔雀舞是主要的舞蹈,如每年的泼水节便要跳孔雀舞。孔雀舞除表现生活外,更注重表现神话故事。单人孔雀舞多表现一个孔雀被恶魔抢走,另一只孔雀在森林里飞跑找寻的情景,双人孔雀舞系取材于西双版纳自治州的神话传说《召树屯与喃诺娜》(王子与孔雀公主)。它们是当地最精彩的舞蹈,只在盛大的节日和隆重的集会时才表演。瑞丽县和耿马县孟定的孔雀舞最为精彩,这里几乎每个村寨都有人跳孔雀舞,并有以跳孔雀舞为生的职业艺人,他们模仿孔雀飞跑下山、漫步森林、饮泉戏水、追逐嬉戏、拖翅、晒翅、抖翅、展翅、蹬枝、开屏飞翔等活动形态,不仅创造出了丰富的舞蹈语汇和富于雕塑感的舞蹈造型,而且还立下了严格的程式和要求,有固定的步伐和姿势,每个动作都有鼓语伴奏。过去的孔雀均由男性表演,舞蹈时戴尖塔盔假面,身挎孔雀架子道具。单人孔雀舞时,戴女性假面,双人孔雀舞时,戴一男一女假面。但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参与到舞台表演,孔雀舞中的神话内容与舞蹈形式开始合一,代表美的女性还原到她的主角地位,已多不戴假面和道具,代之以有孔雀图案的长裙。同时,着眼于表情、舞姿、步伐的配合应用,孔雀舞更加多彩,变化多而且灵活。到杨丽萍的《雀之灵》登台,孔雀舞已达到艺术化与人格化的完美融合。《雀之灵》在“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评比”中获得“经典作品金像奖”。该舞蹈的成功,在于充分发挥了现代舞蹈艺术表现手段的特长,用舞蹈动作、姿态、造型的流动、发展、变化来塑造孔雀的艺术形象,表现出生命的活动与勃发向上的精神。具体来说,演员主要通过手指的孔雀头造型和手腕、手臂、肩、胸及腿部的灵活秀丽和具有闪烁性的舞蹈动作呈现孔雀寻觅、展翅、跳跃、旋转、飞翔、吸水等舞蹈意象,使孔雀这一艺术形象更具有人格化象征意义,成为人类高洁、纯真人格与活跃的生命力的化身。正如著名编导黄素嘉的评价:“在《雀之灵》中,她没有简单地把傣族舞蹈搬用,而是抓住了傣族舞蹈的内在动律,为了内容、形象及情感的需要做了大胆的创新、发展吸收了现代舞充分发挥人体运动的特点,创造了新的语汇,动作更奔放、挺拔、舒展、浑厚,更富有现代感。”尽管她在舞蹈中进行了大胆的改造创新,还加入了一些现代舞蹈的艺术技巧和观念,但是,从意义上说,孔雀舞中“孔雀”这一民族崇拜的偶像中高洁、纯真的象征物没有改变,神话传说中蕴涵的对傣族人民美好生活的祈求和向往的意念没有改变。从形式上说,虽然去掉了头饰和孔雀架子的道具,而代之以孔雀图案的长裙,这一表现孔雀意象的最为直观的视觉表现形式还是保留了。
近年,杨丽萍推出的《云南映象》更是一个典型的事例。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行程20多万公里,走村串寨深入云南各地采风,选择云南最具有代表性的烟盒舞、太阳鼓、象脚鼓等十多种民间舞蹈,经过15个月时间的精心排练,并配合最现代的舞美、灯光、音响、音乐等手段,创造出一部既有传统美感又有现代感染力的舞蹈作品。歌舞由“云”“日”“月”“林”“火”“山”“羽”七场组成,展现了云南各族人们的图腾崇拜、信仰,劳动生活与爱情婚姻等图景。最后一幕“羽”,以“雀之灵”作尾声。这种编排结构仿佛让人亲历了一次人类生存繁衍的生命历程,从最初寻找太阳、植根土地,到与自然的相依相存,建设温馨家园,感悟生死,体会轮回,最终在孔雀舞所营造出的圣洁光芒中,追逐着人类永恒的精神家园。这部舞剧在舞蹈“荷花奖”中荣获金奖,获得舞蹈最高荣誉奖。《云南映象》成功上演,对于发展我国的民族民间舞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甚至有人认为《云南映象》增强了我们从事民族民间舞工作的同志的信心。
从民族民间舞蹈的编排如何合理吸收民间仪式音乐来看,《云南映象》给我们提供了成功的范例,我们可以从中获得诸多启示:
首先,丰富多彩的各民族民间仪式舞蹈文化可以成为民间舞蹈编创的源泉。在《云南映象》中,杨丽萍选择的几种云南比较典型的乐舞形式中,有很多就是民间仪式舞蹈。如太阳鼓舞是基诺族欢庆丰收的大型舞蹈,他们视太阳鼓为神灵的化身和村寨的象征,太阳鼓则为基诺族人最神圣的祭祀乐器,芒鼓舞是哈尼族正月祭祀龙的舞蹈;烟盒舞也是石屏等地彝族逢年过节、婚嫁喜事、周岁、起梁立柱等节庆仪式中跳的自娱性舞蹈;铜鼓舞、芦笙舞也是云南少数民族在祭祀或节庆中表演的舞蹈。《火祭》则从云南各民族的火崇拜信仰中提炼的素材,舞蹈语汇主要取自当地少数民族的牛头舞。这些舞蹈或为民间祭祀仪式舞蹈,或为民俗仪式舞蹈,舞蹈意象也是对当地民族民间古老的民族信仰和民族心理的提炼,具有很强的象征意味。(www.xing528.com)
其次,尽量保持民族民间舞蹈的原生态是民间舞蹈编排的新的方向。《云南映象》的成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尽量保持民族民间舞蹈的原汁原味。如杨丽萍自己所标榜的那样是原生态的歌舞,“是少数民族根据自己的信仰、根据自己对生命的意识和对自然的一种感悟,然后通过生活、生产产生的舞蹈。”为了达到她对原生态的审美追求,她花了一年多时间在云南走村串寨采风,行程20余万公里,对选择进来的舞蹈不做大的改变,只进行了适当的裁减,参与《云南映象》演出的演员70%来自云南各村寨的少数民族,演出服装和道具全部是少数民族生活着装的原型和平时表演的道具。他们用朴实的歌声和肢体语言,展现彝、苗、藏、傣、白、佤、哈尼等民族原生态歌舞的绚丽多姿的色彩。
最后,民族民间舞蹈文化传统与现代舞蹈手段适当的结合,是提升民族民间舞蹈艺术表现力的可行方法。《云南映象》在创作构思上的创新是用现代舞蹈观念和先进的舞蹈技巧对民族民间舞蹈传统进行提升。在内容上,舞蹈极其形象地再现了云南少数民族的百年发展史,表现了云南少数民族勤劳、朴素、善良、纯洁的生活和爱情,凸现了民族原生态歌舞的绚丽色彩和浓郁的民族风情;在形式技巧上,她又以现代舞蹈视点进行加工润色,通过舞蹈灯光、画面色彩等现代技术的补充,使舞蹈自身显得更加血肉丰满,更强化了舞蹈的思想内容和舞蹈意境。这种恰到好处的结合,使它达到了更高的艺术水平。因此,它是原生态的但不是原始粗俗的,它既是非语言文字的肢体艺术,又表达了超越肢体艺术的生命激情。其实,这里关键涉及结合度的问题。有两个方面值得注意:
一是现代舞蹈的技术手段的补充以不损害民族民间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的传达为宜。早些时候,也有人从民族民间舞蹈中吸取舞蹈元素,创造舞蹈语汇,但是,他们重在对民间舞蹈动作和舞蹈片段的截取,而较少考虑这些舞蹈动作背后蕴藏的文化内涵和舞蹈产生时的社会功利目的,仅仅将这些动作作为舞蹈创作素材,简单地把它与自己的美学观念嫁接,最后,这些舞蹈动作背后的民族民间文化的象征意义和民间的人文内涵丢失了。而是现代舞蹈观念和技术手段更有利于民族民间历史文化信息的传达,更强化民族民间的人文情怀。
二是将民族民间舞蹈由仪式、自娱目的向表演性目的转化中,要适当考虑可看性。当代民间舞蹈的教学和创作都是为了舞蹈表演,而民间舞蹈的原生态是仪式性和自娱性的。无论怎样保持原生态,舞蹈的社会功能将会受到改变,这是毋庸置疑的,而这种性质的改变必然导致舞蹈性质的变化。因此,民间舞蹈文化传统与现代舞蹈手段的结合中,在不损害民间文化传统的同时,必须适当考虑到舞蹈的表演效果和观众的接受问题。《云南映象》中,舞台灯光和鲜明的色彩处理,还有很多舞蹈意象的处理确实很成功。如她把很多象征意象通过道具和图案的方式处理,既不影响舞蹈表演效果,又强化了民族的原始文化观念。演员手上或身上画的眼睛,就是用来象征一些万物灵性的感觉和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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