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四大居民区的走访中,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南洋橡胶厂过去的老板荣子政的。提起他,都说他是这一带的大资本家、最有钱的人。我的岳母大人生前也经常提起荣家的事,说荣家生了九个孩子,因为生孩子多光荣,曾经得到刘少奇王光美的接见。所以,我把采访荣子政的后人作为重点,在走访的时候经常打听。有的老住户说,荣子政的儿子跟他是小学同学,一起玩大的,如今还在团结里住,就是不知道具体地址。
今天上午我在团结里转悠,特意打听荣家子女的住处。我走到11门附近,见楼下有几位老人在说话,我打听荣子政儿子的住处,一位挺瘦的老大娘告诉我说,荣家的大儿子在后面的楼里住,为嘛知道呢,因为荣家原来就住在这栋楼上,是多年的老邻居。哈哈,太好了!没想到这次直接就找到了,我谢过大娘,推车到后面的楼去找。
荣大成居住的团结里居民楼
我拐到后面的楼房,找到了那门洞,楼下有一位中年人正在锁自行车,我过去打听荣家的住处。那人说:“荣大爷刚上楼!”接着他在楼下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就对我说:“他在家呢,你上楼找他去吧。”我道过谢,锁好车,上楼敲门。一位微胖的老人开了门,我提起荣子政,说明来意,他愣了一下说:“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接着,把我让进屋。他也是刚进家门,还没有换衣服。换好家居衣服后,问我是哪的,为嘛来问他父亲的事。我解释了几句,他才放心地跟我聊他父亲的历史情况。看来,他经历了多少年的运动,还是心有余悸。
他是荣子政的长子,名叫荣大成,今年74岁了。他说:“你是第一个来采访有关我父亲的人,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都不愿提起过去的经历。”
荣大成非常平静地讲着他父亲的创业史,从经营南洋橡胶厂,到公私合营时期的情况。到了反右时挨整,被打为右派。文革时期抄家,一家十口人从深宅大院,被轰到一间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家里的几个子女上山下乡,留城的也被疏散到农村。荣大成自己的前途也受到影响,干了多少年临时工,结婚晚,没有孩子,说起养老问题,荣大成说:“以后只能找一家好一点的养老院,也就这样了。”我听了这些话,神情也是黯然。(www.xing528.com)
我询问橡胶厂1949年前的情况,荣大成想了想道:“实在想不起来了,我给你推荐一位从16岁就在橡胶厂工作的潘志良,今年85岁了,去年还找到我家来看我,留下了电话和地址,他一提起我父亲就称荣经理,我给你查一下电话号码。”荣大成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本,查到潘志良的电话号码后,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座机已经拆了。手机倒是接通了,是潘的老伴接听的,她说去年潘志良因为得了肺癌去世了。荣大成听了安慰几句,问起跟橡胶四厂的人还有联系吗?潘奶奶说,潘去世的时候,单位来了几个人,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荣大成让我记下潘家的地址,有时间去一趟问问。
荣家大院草图
此时我非常沮丧,如果能够采访到潘志良,橡胶厂从日据时期的创建,到日本战败后荣子政的接手情况,以及公私合营到文革时期的情况,肯定会非常清楚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就这样在我眼前一晃,过去了。唉,口述历史就是要抓紧时间,抢救般地进行,如果要是提前几年做这个工作,就可以多留下非常珍贵的史料。可是,没有如果,不能假设。那就不能再荒废了现在的时间,永远想着从现在开始,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弱,我只能尽力而为。
从荣家出来,快到家了,才想起没给荣大成照相,只得下次再补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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