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踏水桥是从高坝田去圣灯寺、去成都东山的必由之路。从前,沙河踏水桥两岸的田边、院子外、沟渠旁,到处都植有成行的桑树。那时候的东山农家,几乎家家户户兴采桑养蚕。有的人家不仅取丝出售,而且还将生丝染色织锦,卖到城里的商铺。
养蚕的农户都信奉蚕神,每年三月初三的蚕神诞辰日,养蚕户会全家出动,前往蚕神庙参加庆典祭拜。不只三月初三,之前的腊月三十那天,养蚕的农户总是在吃年饭之前,拿上令人馋涎欲滴的香肠、腊肉、糕饼,来到沙河边的老桑树下,点香烛,烧纸钱,虔诚地祭拜,乞求蚕神保佑来年养蚕顺利、蚕茧丰收。二月惊蛰后,除了将养蚕的器具在大晴天进行清洗、消毒外,还要抓紧时间给桑树除草、施肥、灌水,以保证桑树在天气转暖时多发嫩枝,多长桑叶。
小不点的蚕蚁孵化出来之时,也是采桑女出发采桑叶之日。此时,家长会教给她们采桑知识:怎样辨别老叶和嫩叶,如何拭干叶上露水。其中还包括一些禁忌,比如:吃过大蒜不能进蚕房;如果手接触过蜂蜜,或在泡菜坛子里捞过泡辣椒,就切勿触摸桑叶。
艳阳天好风光,采桑女采桑忙。小姑娘们身背竹编背篼,手拿钩竿,出门采桑。此时,沙河沿岸的老桑树老干虬枝,青枝绿叶,长势蓬勃,不管是谁家栽的桑树,桑叶都可以随便采。采桑女着明丽的春装,在春光中手拿钩竿采桑叶,这一画面不仅在文人墨客的眼中富于诗情画意,就连她们自己也感到好似出笼的鸟儿。她们一身轻松,兴高采烈,走着走着,就会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来。这山歌随心所欲,现编现唱,歌声时而嘹亮高亢,映山映水,时而婉转深沉,疾徐有致。岁岁年年,采桑女在采桑过程中唱山歌无形之中习惯成自然,逐渐形成了民俗。东山客家姑娘出嫁前一晚兴唱组歌《哭嫁歌》来告别爹娘兄嫂,其中必定少不了一首《别蚕歌》:
我采桑叶十几年,
桑叶采了万万千。
蚕神送我离家去,
要带背篼和钩竿。
到了夫家更勤快,
一天五次忙喂蚕。
蚕神蚕神保佑我,
蚕宝白胖早结茧。
20世纪50年代初以前,在初夏的沙河东岸,还常常上演这样的“无伴奏民俗情景音乐剧”。当然它并非戏剧,而是真实存在的生活场景。此时接近小满,沙河西岸的高坝田里正在栽秧,东岸的采桑姑娘放下背篼,手拿钩竿勾绿油油的桑叶。也许是哪个采桑女长得美丽动人,触动了栽秧小伙的情思,栽秧哥情不自禁引吭高歌:
隔河采桑三个娇,
三个娇儿一样高。
我的老妹我认得,
瓜子脸儿细眉毛。
对岸的采桑女也不客气,推出一名歌声最美妙的姑娘沉着应对:
隔河栽秧几个哥,
高矮胖瘦差不多。
那个天棒(此处表达一种喜悦)我认得,
闷墩闷墩笑呵呵。(www.xing528.com)
栽秧哥见对岸的阿妹明显表达出一种善意,就得寸进尺地试探道:
采桑老妹多玲珑,
心灵手巧喂天虫。
有心过河帮一把,
又怕老妹吆响筒(赶猪的响筒)。
采桑妹见对方感情真切,便趁机表达自己的心意:
栽秧莽娃命真苦,
衣裳烂了没人补。
有心过河飞针线,
又怕戳烂背脊骨(指流言蜚语)。
栽秧哥受到刺激,不免口出狂言:
采桑老妹才十五,
周周正正好筋骨。
有心等哥等三年,
吹吹打打抬回屋。
栽秧哥的挑逗已经突破了采桑妹的底线,也许采桑妹早有对象,于是她赶紧制止对方的痴心妄想,歌声也不那么客气了。她唱道:
短命莽娃莫乱说,
哪个跟你打乱戳(一种纸牌游戏,借指乱拉关系)。
沙河再深难留水,
大路朝天各走各。
沙河两岸一来一往的以歌声斗嘴的场景,让围观的人大呼过瘾,大家的情绪高涨,在七嘴八舌的赞叹声和议论声里,河对岸的采桑女叽叽喳喳地说笑着,逐渐远去,河这边的栽秧劳动继续进行。这是采桑女和栽秧哥的隔河相遇而引发的一次对歌。这种对歌逐渐形成了沙河两岸的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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