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53年东郊巨变之前,这一片田野上的湖广人后裔和他们的祖祖辈辈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从猛追湾上岸,想要到沙河对岸名气很大的圣灯寺,是没有一条大路可走的,只能时而穿田埂,时而过菜地,时而从林盘院落的背后绕过,之后来到沙河边,再从踏水桥上跨桥而过。
这片田野的一部分,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后就变成了现代工业基地。这里的居民与工业为邻,他们与输送电力的电线近在咫尺,但即便到了20世纪60年代,他们也没能用上电。他们从古代到民国时期用的是清油灯,1949年以后有了煤油,就使用煤油灯。
这片田野上的院落有大有小,大院落有几十户人家,小院落也有十多户,单门独户的人家几乎没有。也许是受客家人居住习惯的影响,这里的湖广人都是同宗的大家族居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人们就直接以某个姓氏称呼某个院落,以示区别,比如郑家院子、幸家院子、谢家院子等。
以郑家院子为例。郑家院子有两个,以所处的上下方位分为上郑家院子和下郑家院子,但是人们并不这样称呼,而是笼统地称之为郑家院子。处于下方的郑家院子虽说要小些,也有三十多户人家,地点大致在一环路东一段今太极商务宾馆的后面。受客家人土楼的影响,这座大院略呈长圆形,大院的龙门子开在西北角,各家的大门面朝圆心,各家的围墙连成一体,形成外圆。大院的东北角是一段公用过道,公用磨坊就设在这里,屋顶特别安了亮瓦,便于推磨。出了磨坊左拐,是一个竹林环绕的小天坝。距离磨坊二十来米有一口古井,井台用红砂石砌成,井旁有一棵古树。
这里的院子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
一是水井。凡是有院子,其中必有一口水井。此地处于坝区浅表水层,井水清澈甘洌。井口有木板做的井盖,人们掀开井盖,打起井水,在井边淘米、洗菜、洗衣。夏季,手提水桶就可以打上凉幽幽的井水;但是,一到冬天枯水期,就得搭着梯子下到井底去淘井,以保证源头活水。若不淘井,那井就只有废了。(www.xing528.com)
二是石磨。在农耕时代,石磨是农家必不可少的工具,平日里招待客人或改善伙食推豆花时需要石磨磨豆子,过年过节吃汤圆、做馍馍时需要石磨磨糯米,将黄澄澄的玉米粒磨成面也需要石磨。这片田野上的农家有一个好习俗,大凡院子里都会专门配上一副石磨,把它安置在一间空房里,方便大家使用,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种石磨不像北方那种以牲口拉动的大磨盘,也不像手磨,它的直径约有一米,磨盘底下垫着石头墩子,磨盘上面安装磨子。石磨的上扇揳进了一根T形把手,方便推动。
这一高坝田上的农家与川西平原上农家的种植习惯一样,深秋点麦子、油菜,初夏双抢大忙,既抢收油菜籽,又赶插水稻秧苗。这里的土壤并非某些书籍记载的油沙土,而是很有黏性的黄土。高处的一片片山地耕种起来特别麻烦,先要使用又长又大的挖锄将黏性很强的黄泥饼子逐一翻起,让阳光晒干土里的水分,这叫炕地;然后使用锄头将其敲碎,再来开沟整地,栽种蔬菜杂粮。这高坝田上出产的红苕,个头大,味道甜;出产的韭菜,长三尺有余,又肥又嫩,食之齿颊留香。
居住在这里的湖广人,其生活习俗与居住在沙河以东浅丘陵上的客家人不一样。湖广人的祖籍之地多河流湖泊,他们喜食鱼虾、鸭肉,口味相对清淡;来自赣、闽、粤的客家人,则更爱吃猪肉、牛肉,口味偏麻辣。湖广人居住的林盘院落隔条府河就是老城区,得地利之便,农闲时节,男人们喜欢渡过府河,进城去做点临时性的小生意;女人在操持家务之余,便在屋檐下架起绷床飞针走线,精心制作传统的刺绣工艺品,拿到集市出售,换取柴米油盐钱。
居住在这里的湖广人,习惯将干辣椒磨成细末,加入上等窝油浸泡,装入打通竹节的竹筒,密封,可以保鲜半年,用它来拌菜或佐餐,令人馋涎欲滴。抗日战争期间,许多城里人到猛追湾东岸这边的农家避难,高坝田上的农家用它作老豆花蘸料,极受欢迎。
居住在这里的湖广人,将农历七月十五的盂兰会称为秧苗会。这天,要聘请五名或七名道士设坛做法事,还要请戏班子唱戏。这些活动体现了人们驱邪祈福、期盼丰收的美好心愿。此时,水稻含苞,只待开镰收割,农家比较空闲,正可松松筋骨,娱乐一番。每家也乐于按田亩摊钱,参加祈福活动和聚餐。道士作法时,数百人围观,里三层外三层,不断叫好,给道士以鼓励。聚餐时,数十桌人热热闹闹,热情的敬酒声,欢快的摆谈声,大家在觥筹交错间其乐融融。晚上还要放河灯,数百只红纸制作的小油灯闪闪烁烁,顺水漂流,倒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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