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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人之生,气之聚》哲学思想导读

更新时间:2025-01-18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也。人之生,其犹水也,水凝而为冰,气积而为人。王充认为,人之生、死犹如水之凝、冰之释,水寒不可能不凝结为冰,冰热不可能不融化为水,故世间不会有长生不死之人,而企图长生不死的各种行为、各种努力都是徒劳的。庄子有时也陈说人生的短暂,如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

世人大都惧怕死亡,因为死亡意味着一个人生活、事业乃至理想、追求的永远终止,意味着与亲人、朋友的永远诀别,意味着一个生命体的永远消逝而不可复返。但人毕竟是要死的,这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自然律则。正如东汉思想家王充所说:

有血脉之类,无有不生,生无不死。以其生,故知其死也。天地不生,故不死;阴阳不生,故不死。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也。夫有始者必有终,有终者必有始。唯无终始者,乃长生不死。人之生,其犹水也,水凝而为冰,气积而为人。冰极一冬而释,人竟百岁而死。人可令不死,冰可令不释乎?诸学仙术为不死之方,其必不成,犹不能使冰终不释也。(《道虚》)

王充认为,人之生、死犹如水之凝、冰之释,水寒不可能不凝结为冰,冰热不可能不融化为水,故世间不会有长生不死之人,而企图长生不死的各种行为、各种努力都是徒劳的。正因为人必有一死,所以前人对生的短暂、死的无奈和黯淡多有揭示。如明代唐寅(伯虎)《一世歌》曰: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过了中秋月不明,过了清明花不好。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需满把金樽倒。世人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春夏秋冬捻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芳草。草里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庄子有时也陈说人生的短暂,如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知北游》)“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盗跖》)但他并没有过多地渲染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死亡有一种超越地理解,甚至歌咏死亡、赞美死亡。

《至乐》篇载,庄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去吊丧,却看到庄子蹲坐在那里,敲着盆子唱歌。惠子说:“你妻子和你生活在一起,为你生儿育女,现在年老而身死,你不哭也就罢了,却又敲着盆子唱歌,这太过分了吧?”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当她刚死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悲伤呢?可是想一想她起初本来是没有生命的,不仅没有生命而且连形体也没有,不仅没有形体而且连气息也没有。在恍恍惚惚、若有若无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成形,形变而有生命,现在生命又变而为死,这种往复的变化就像春夏秋冬四时交替一样啊。现在她恬静地安息于天地之间,而我却捶胸顿足、哭哭啼啼,我认为这样太不通达生命存亡的道理了,所以我就不哭了。”庄子认为,宇宙间充满了气,人与万物都是由气演变出来的,气凝聚则成为万物,万物死亡消散则又复归于气,气又重新演化为其他的形体和生命。用他在《知北游》的话说,就是:“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气耳。’”既然生死存亡不过是一气之变,那么死亡其实就是回归本源,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故也用不着为此感慨和哀叹。

《大宗师》篇又载,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个人一起谈论说:“谁能把无当作头,把生当作脊梁,把死当作尾骨,谁能认识到死生存亡本来是一体的,我们就和他做朋友。”四人相视而笑,默契于心,于是相交为朋友。没过多久,子舆生病了,子祀前去探望病情。子舆说:“造物者好伟大啊,把我的身体变得如此挛缩不伸!弯腰驼背,面颊隐于肚脐之下,两肩高出头顶,发髻朝天。”虽然阴阳二气陵乱不调导致这样的残疾,可是子舆却心中安闲无事,他蹒跚地走到井旁照见自己的影子,说:“哎呀!造物者竟然把我变成如此挛缩不伸的样子!”子祀问道:“你厌恶这个样子吗?”子舆说:“不!我为什么要厌恶呢!假使造化把我的左臂变为鸡,我就用它来啼鸣报晓;假使造化把我的右臂变为弹丸,我就用它来打鸟烤鸟肉吃;假使造化把我的尾骨变为车轮,把我的精神变为马,我就乘驾着它,哪里还需要其他的马车呢!再说了,生不过是适时而来,死不过是顺时而去,安于时而生,顺于时而死,哀乐的情绪就不会侵入心中了。这就如同古时候所说的解除倒悬之苦一样。如果不能自我解脱,那就是被外物束缚住了。况且万物本来就不能战胜天,我又为什么要厌恶呢!”没过多久,子来生病了,呼吸急促就要死了,他的妻子围着他哭泣。子犁前往探问,对子来的妻子说:“去!走开!不要惊动正在发生的变化!”他倚着门对子来说:“伟大啊造化!它将把你变成什么呢?将把你送到哪里去呢?将把你变成老鼠的肝吗?将把你变成虫子的臂膀吗?”子来说:“儿子对于父母,无论让你去东西南北,都要惟命是从。阴阳对于人,不啻于人的父母。它要我死,我却不听,我就是违逆不顺了,它有什么罪过呢!自然给了我一个形体,用生让我操劳,用老让我闲逸,用死让我安息。所以以生为善的,也应该以死为善。现在有一个铁匠正在铸炼金属器物,那块金属忽然跳起来说:‘一定要把我铸成镆铘宝剑!’铁匠一定认为它是不吉祥的金属。现在偶然形成拥有了人的形体,就喊着说:‘我是人!我是人!’造化一定认为他是不吉祥的人。如果把天地看成大熔炉,把造化看成大铁匠,往哪里去不可以呢!”子来说完话安然地睡去,又自在地醒来。

庄子不仅达观地理解、对待死亡,他有时候甚至渲染死亡之后的快乐。《至乐》篇记载了他在楚国见骷髅的故事:

庄子到了楚国,看见一个空洞、枯朽的骷髅。于是,他用马鞭敲着骷髅问道:“先生是因为贪生失理而死亡的呢,还是因为亡国败家被斧钺砍杀而死的呢?如果都不是,那么你是因为做了不善的事情,玷辱了祖先,羞于见到父母妻儿而自杀的吗?如果还不是,那么你是受冻挨饿而死的吗?是年寿已尽而自然死亡的吗?”(www.xing528.com)

说完后,庄子枕着骷髅睡着了。到了半夜,庄子梦见骷髅出来说:“听你说话像是一位能言善辩的人,不过你所说的都是活着的人的患累,死了之后哪有这些忧患?你想听听死后的情形吗?”

庄子说:“好啊。”

骷髅说:“人死了以后,没有君臣上下之分,也没有四季的冷热交替,从容自得而与天地同在。即便是南面称王,也不能胜过这种快乐。”

庄子不相信,问道:“如果我能使掌管生命之神恢复你的形体,还给你骨肉肌肤,让你回到家乡,重新见到你的父母妻子和朋友乡邻,你愿意吗?”

骷髅皱着眉头忧虑地说:“我怎么能够放弃国王般的快乐,重新去过人间的劳苦生活呢!”

按照常理,人们不会认为死了比活着好,但庄子在这里却明显地表现出了一种“乐死恶生”的倾向。其实,这种思想倾向在《庄子》中不止这一处。如《齐物论》说:“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意思是说,乐生也许是一种迷惑,恶死也许就像一个人幼年离家后而不知道了回家一样,那些死了的人也许正在后悔自己当初的乐生恶死呢。可见,这两处所表达的死亡观是一致的。然而,之所以流露出此种思想倾向,并不是庄子疯了、傻了,他其实是借美化死亡这种极端的、“不可理喻”的方式来反显现实社会的黑暗和罪恶。他的真实意思表示是:统治者太残暴了,社会太压抑了,活着太痛苦了,实在是生不如死啊!

庄子渲染死亡之乐的初衷,固然是起因于现实的生存困境,但如果抛开他这一批判现实的目的,其豁达的死亡观无疑仍具有超越时空的价值和意义。亦即,死亡是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的自然规律,与其生活在恐惧死亡的阴影中,倒不如达观地理解死亡、接受死亡,在精神上实现对生死的超越,从而更积极地投入现实生活。正如郭象《庄子注》所说:“生时安生,死时安死,生死之情既齐,则无为当生而忧死耳。此庄子之旨也。”概言之,尽管“死亡之乐”在科学面前不啻是一种呓语和幻梦,但若从精神安顿的视角思之,想象死亡的美好未尝不能有助于我们战胜死亡意识所带来的烦恼和恐惧。试想,诸多宗教其实不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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