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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哲学思想论纲:解读与比较

时间:2023-1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子》中涉及的人物众多,阵容十分庞大。《庄子》中的一个故事可证列子是郑公时人。《让王》记载,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又,前述《达生》中记载了列子向关尹请教之事。不过,《列子》即使晚出于魏晋时期,其中或保留了列子的某些思想。换言之,庄子受到了列子的影响是可能的。《庄子》中的列子故事也表现出这一特点。概言之,《庄子》中的这几则故事都能反映出列子“贵虚”的思想特征。

《庄子》哲学思想论纲:解读与比较

庄子》中涉及的人物众多,阵容十分庞大。但由于其并非像史书一样“秉笔直书”,客观地记述人物的真实事迹,而是“寓言十九”,故其中所涉及的人物或实有,或虚构,甚至有些人物由于生平、事迹已不可考,以致分不清到底是实有还是虚构。不仅如此,某些实有的人物甚至出现在自己生存的年代之外,如鲁哀公是春秋末期的君主,而《田子方》却记载庄子曾与他相见。更有甚者,某些人物在其中一会儿是神,一会儿又是人。列子就是如此。《逍遥游》说他“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既然能乘风而行,这无疑是超人的神仙;而《让王》和《应帝王》则说“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既然贫穷而有妻室,这里又成了饮食人间烟火的俗人。由于列子在《庄子》中身份的神秘性,再加上《庄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等思想评论专文未提及列子,《史记》对列子也只字未提,故有学者甚至怀疑列子实有其人。

我们认为,列子之行迹屡见于《墨子》、《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早期文献中,且某些思想可以互为印证,故其人的存在应该是可信的。据这些史料记载,列子名御寇,又称圄寇或圉寇。刘向《列子新书目录》曰:“列子者,郑人也,与郑缪公同时,盖有道者也。”有人认为,“缪”通“穆”,“郑缪公”即“郑穆公”。笔者则认为“缪”或为“”之误,“郑缪公”应为“郑公”。如成玄英《庄子疏》言:“姓列,名御寇,郑人也。与郑公同时,师于壶丘子林,著书八卷。”《庄子》中的一个故事可证列子是郑公时人。《让王》记载,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这个故事可以称之为“列子拒粮”或“列子辞粟”。值得注意的是,在故事的末尾提到了郑国国相子阳被杀之事。据《史记·郑世家》,郑公“二十五年,郑君杀其相子阳”。既然子阳被郑公所杀,那么列子无疑应是郑公时人,而非郑缪公时人。柳宗元《辨列子》怀疑刘向所记的“郑缪公”应是与郑公同时的“鲁缪公”[7],其实也肯定了列子是郑公时人。又,前述《达生》中记载了列子向关尹请教之事。由此,列子应是春秋末期或战国前期人。今本《列子》八篇,多数学者主张乃魏晋伪书,并非《汉书·艺文志》道家类所著录《列子》八篇。当然,也有力辨其书为真者[8]唐玄宗时,诏封列子为“冲虚真人”,《列子》被尊为“冲虚真经”,遂为道教人士所推重。不过,《列子》即使晚出于魏晋时期,其中或保留了列子的某些思想。然无论其是否晚出,《汉书·艺文志》班固所谓列子“名圄寇,先庄子,庄子称之”的提法应是比较公允的。换言之,庄子受到了列子的影响是可能的。

《吕春秋·不二》及《尸子·广泽》中皆有“列子贵虚”的记载,这说明列子的思想以“贵虚”为特点。《庄子》中的列子故事也表现出这一特点。在《田子方》中,伯昏无(瞀)人批评列子的射箭“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其实就是批评列子之心不能“虚”,也是告诫列子要“虚”其心。故而,成玄英《庄子疏》曰:“言汝虽巧,仍是有心之射,非忘怀无心,不射之射也。”在《列御寇》中,当伯昏无人告诫列子不要炫耀智德以“外镇人心”时,指出:“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敖游者也。”这其实是说,只有“虚心”方可逍遥。既然伯昏无人对列子的两次批评都以“虚心”为基本精神,这也反显出列子“贵虚”的思想倾向。在《应帝王》篇“季咸相壶子”后有这么一段文字:

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这段文字主张人们应当效法自然之道,无心无为,心如明镜,虚无应物。有人认为这段话应独立成段,与“季咸相壶子”的故事无关,但也有人认为此段文字隶属于“季咸相壶子”这个故事。这两种看法都有道理。如果这段文字独立成段,那么它固然可以视为庄子“贵虚”思想的体现。但如果它隶属于“季咸相壶子”故事的组成部分,那么它应当体现了列子的“虚心”境界。因为在这段文字的前面提到,壶子“虚而委蛇”把季咸吓跑了,列子意识到自己盲目崇拜季咸、蔑视师父(壶子)之失,非常惭愧,于是居家三年不出而修道之事。概言之,《庄子》中的这几则故事都能反映出列子“贵虚”的思想特征。

提到列子的“贵虚”,有一个问题不能不辨明。《战国策·韩策》载:

史疾为韩使楚,楚王问曰:“客何方所循?”曰:“治列子圉寇之言。”曰:“何贵?”曰:“贵正。”王曰:“正亦可为国乎?”曰:“可。”王曰:“楚国多盗,正可以圉盗乎?”曰:“可。”曰:“以正圉盗,奈何?”顷间有鹊止于屋上者,曰:“请问楚人谓此鸟何?”王曰:“谓之鹊。”曰:“谓之乌,可乎?”曰:“不可。”曰:“今王之国有柱国、令尹、司马、典令,其任官置吏,必曰廉洁胜任。今盗贼公行而弗能禁也,此乌不为乌,鹊不为鹊也。”

史疾出使楚国,宣扬列子的“贵正”思想,认为“正”可以治国,可以御盗,并对楚国的政治腐败进行了讽刺。依据这则史料,列子好像还有一种“贵正”思想。对于这里的“贵正”,学界有人理解为“正名”,有人理解为“正己”,还有人理解为“正气”,即:“所谓‘贵正’,指的是列子不与贪官污吏为伍,其正气浩然。”[9]这些理解固然各有其理,但这样列子就有了“贵虚”与“贵正”两种思想了。换言之,《吕春秋·不二》及《尸子·广泽》中所概括的“列子贵虚”就不确切了。笔者认为,“贵正”并不是异于“贵虚”的另一种思想,二者本是一种思想。之所以这么说,是基于《庄子·庚桑楚》中的一段文字:

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www.xing528.com)

这里所说的“四六者”就是扰乱人的心志,破坏人的本性,使人背道而驰的二十四个方面。按照庄子的意思,只要人们的心灵不受“四六者”所扰就能“正”,并且由“正”趋向“静”、“明”、“虚”,从而做到“无为而无不为”。显然,“正”与“虚”都指向人的心灵修养,从“正”至“虚”则是一个心性超越的过程。由此推论,史疾所效法的“贵正”不过是列子“贵虚”思想的另一种表达而已。他提倡的以“正”治国,其实是主张楚国的统治者应当“正心”、“虚心”、去欲、无欲。借用老子的话说,就是“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三十七章);就是“我无欲而民自朴”(五十七章)。

“贵虚”的列子出现在《庄子》中,这本身即是其受列子影响的表现。其实,《庄子》中谈到“虚”的地方还有不少。比如:

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人间世》)

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人间世》)

同乃虚,虚乃大。(《天地》)

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天道》)

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天道》)

虚无恬惔,乃合天德。(《刻意》)

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山木》)

庄子的“贵虚”思想固然有老子的影响,如《道德经》中有“虚其心”、“致虚极”、“虚而不屈”等表述。但既然列子出于庄子之前,我们便无法否认其为庄子“贵虚”思想的渊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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