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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哲学思想与原始宗教对比

时间:2023-1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老子》思想与原始宗教有关,这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学界的共识。实际上,《庄子》与原始宗教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承认《庄子》的宗教文化渊源可以合理地解释中国文化、宗教中的不少问题。学界由此出发,通过对《老子》中“玄牝”、“谷神”、“天地根”等概念的进一步考证指出,老子道家思想承继了母系氏族文化的传统,尤其与原始宗教中的女性崇拜有关。

《庄子》哲学思想与原始宗教对比

老子》思想与原始宗教有关,这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学界的共识。如有人提出它渊源于母系氏族社会的女性崇拜,有人认为它渊源于上古的月神崇拜,等等。实际上,《庄子》与原始宗教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庄子》里面记载了不少“超人”,其中包括真人、至人、圣人、神人、大人、全人、天人、道人、德人,等等。按照庄子的描述,这些“超人”皆具有神异的功能。如真人可以“入水不濡”、“入火不热”,神人可以“吸风饮露”、“不食五谷”,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对此,顾颉刚先生说:“《庄子》里说的‘真人’也颇有仙人的意味。这书讲普通人的呼吸都在喉咙里,真人的呼吸却在脚跟上。真人的本领,会入了水不湿,入了火不热。有一位列御寇能腾空走路,常常很舒服地御风而行,一去就是半个月。藐姑射山上住着一个神人,他的皮肤好像冰雪一样白,他的神情好像处女一样柔和;他吸的是风,饮的是露;他出去时,乘了云气,驾了飞龙,直到四海之外。”[1]诚如顾先生所言,这些“超人”确实类似于后世道教中的神仙形象。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庄子》中确已提到了“仙”。《天地》篇说,圣人随遇而安、无心无求,他像飞鸟一样悠游于世间而没有形迹。接着又说,圣人“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意思是说,天下有道的时候,圣人随万物一同昌盛;天下无道的时候,圣人持守道德、避世闲居;等活到一千岁的时候,圣人已经对世间厌倦了,所以他就要到天上做“仙”了;他乘着白云,到达“上帝之乡”,此时再也没有生老病死等人间的忧患了。对于《庄子》中的“仙人”、“神人”、“真人”等神秘意象,我们固然可以将其理解为庄子所塑造的得道的人格形象,纯属杜撰。事实上,由于把《庄子》视为一部哲学而非宗教著作,学界大多数人作了这样的解释。顾颉刚先生在上书中即认为,这些意象是庄子在时代压迫和思想解放的背景中的“玄想”,是对生命自由的憧憬。

庄子自然可以“玄想”,但引人深思的是,他对“神”与“仙”的玄想是凭空臆造还是基于一个神秘的文化背景呢?对于这个问题,闻一多先生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道教的精神》一文中,他说:“我常疑心这哲学或玄学道家思想必有一个前身,而这个前身很可能是某种富有神秘思想的原始宗教,或更具体点讲,一种巫教。这种宗教,在基本性质上恐怕与后来的道教无大差别,虽则在形式上与组织上尽可截然不同。这个不知名的古代宗教,我们可暂称为古道教,因之自东汉以来道教即可称之为新道教。”[2]闻先生既然主张道家思想源于一种“古道教”,这自然适用于《庄子》。所以,他又说:“《庄子》书里实在充满了神秘思想,这种思想很明显的是一种古宗教的反影。”[3]应当说,闻先生关于《庄子》源于古宗教的猜想是成立的。如茅盾、袁珂等神话学研究专家从神话学的角度指出,《庄子》中含有极为丰富的神话材料,其中的很多寓言都是以古代神话为蓝本改写而成,像鲲鹏之变、姑射山神人、倏忽凿浑沌、触蛮之争、黄帝遗玄珠等皆与古代神话相关。众所周知,神话与宗教密不可分乃至源于宗教,这说明神话学的研究成果与闻先生的观点是彼此呼应、互相支持的。

承认《庄子》的宗教文化渊源可以合理地解释中国文化、宗教中的不少问题。以道教为例,梁启超先生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中否认道家思想具有宗教性,并且说:“就中国原有的宗教讲,先秦没有宗教,后来只有道教,又很无聊。道教是一面抄袭老子、庄子的教理,一面采佛教的形式及其皮毛,凑合起来的。”[4]按照梁氏的意见,道教不过是对老庄和佛教的抄袭,顶多是对二者的改造。我们知道,道教是信仰“神仙”的,但若以梁氏的意见推测,“神仙”观念必然只能属于道教的专利。而事实上,“神仙”观念远早于道教的产生。据《史记》记载,战国时期,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等都热烈地追慕神仙,并派人入海去寻访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希冀能遇到神仙并获赐不死之药。其后,秦始皇汉武帝对神仙也是趋之若鹜。他们身边都招揽了一些精通仙术的方士,如秦始皇身边的齐人徐市(徐福)、燕人卢生,汉武帝身边的齐人少翁、栾大、公孙卿以及李少君等。这说明,至少在战国时期就有了神仙观念和追求成仙的神仙家。因此,梁氏的论断是武断的,也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但若按照闻一多先生的猜想,先有“古道教”的神仙信仰,进而再有包括《庄子》在内的战国时期的神仙信仰,经过秦汉时期的承续发展,东汉后期神仙思想汇入了道教之中。显然,这种解释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更合乎思想史的发展逻辑。

如果肯认《庄子》的宗教文化渊源,笔者不妨做一个推测。这个推测是关于《逍遥游》中“姑射山神人”的。《逍遥游》说,这位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这里,“绰约”是柔弱的意思,“处子”是处女的意思。显然,肌肤洁白如冰雪,身体柔弱如处女的形象更应当是一个女人的形象,而不是男人的形象。我们知道,《老子》哲学特别推崇阴柔、雌弱、谦静、慈爱之德。学界由此出发,通过对《老子》中“玄牝”、“谷神”、“天地根”等概念的进一步考证指出,老子道家思想承继了母系氏族文化的传统,尤其与原始宗教中的女性崇拜有关。如谓:“《老子》彻头彻尾都是女人哲学”[5];“老子哲学为女性化的生命哲学”,“《老子》……是真正的女性哲学,它推崇的是阴柔之性。”[6]不止道家,受道家思想影响的道教也相当重视女性、尊崇女性[7]。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据此推测,“姑射山神人”属于继承《老子》思想的《庄子》中所保留的古代女性崇拜的印迹,而后又影响了女性崇拜在道教中的发展呢?

如果承认《庄子》与上古宗教和神话有关,那么在研究中对于其中的任何文字都应持审慎的态度,而不应以荒诞为由轻易剥夺庄子的著作权。如《大宗师》篇描述“道”的时候有这么一段文字:

狶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此段文字主要论述得道之妙,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狶韦氏得到它,可以提挈天地;伏羲氏得到它,可以和合元气;北斗星得到它,永远不会偏离方位;日月得到它,永远运转不息;堪坏得到它,进入昆仑山做了山神;冯夷得到它,游历于黄河做了河伯;肩吾得到它,住进泰山做了山神;黄帝得到它,登上了云天;颛顼得到它,居住于北方的玄宫;禺强得到它,立于北极做了水神;西王母得到它,坐守于少广山上,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死始终;彭祖得到它,上生于有虞的时代,而下活到五伯(霸)的时代;傅说得到它,而辅佐殷高宗,统治全天下,死后成为天上的星宿,乘着东维星,骑着箕尾星,而与众星并列。”这段话意在说明,圣王也好,神灵也罢,他们之所以超凡出众,是因为他们得道了。如果失掉了道,他们就会与凡俗之人没有区别。由于其中的得道者皆具“神性”或神秘色彩,其得道的效果也描述得“玄之又玄”,所以不少学者或以之为荒唐,或以之为粗浅,从而否定其为庄周之言。殊不知,从《庄子》的宗教文化渊源之视域来看这是相当武断的做法。如其中的西王母,或许与“姑射山神人”一样属于《庄子》中遗留的上古宗教女性崇拜的痕迹。再者,这段话的意思颇与通行本《老子》第三十九章那段文字相似,即:“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将恐蹶。”老子在此章认为,天、地、神、谷、万物、侯王之所以具有相应的清明、宁固、灵妙、充盈、滋生、贞正的品性,是因为它们得“一”(即道)了,一旦离开了“一”,它们就会走向崩裂、溃废、失灵、虚竭、绝灭、颠覆。老子的“得一”之论也是够神秘的,但我们是否也可以以荒唐或粗浅为由断定此章不是老子的作品呢?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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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颉刚:《秦汉的方士与儒生》,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9页。

[2]闻一多:《周易与庄子研究》,巴蜀书社2003年版,第138页。

[3]闻一多:《周易与庄子研究》,巴蜀书社2003年版,第139页。

[4]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84页。

[5]吴怡:《中国哲学的生命和方法》,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81年版。

[6]牟钟鉴、胡孚琛、王葆玹:《道教通论——兼论道家学说》,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150、161页。

[7]参詹石窗:《道教与女性》,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年版;李素平:《女神·女丹·女道》,宗教文化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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