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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哲学思想论纲:贫穷与志士之悲哀,感悟困境中的道德理想

时间:2023-1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子告诉魏王,“贫”与“惫”是有区别的,前者是贫穷,是物质上的匮乏困顿,而后者则是志士怀道德而不能施行的窘迫和悲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的这两句话是教育弟子要安贫乐道,即使在困苦的环境中也要抱守心中的道德理想,如果违背仁义之道,通过不良的手段获取富贵,那是极为可耻的。

《庄子》哲学思想论纲:贫穷与志士之悲哀,感悟困境中的道德理想

据《孟子·滕文公下》,孟子曾提出“大丈夫”人格,所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其中,“贫贱不能移”就是要求人们即使在贫贱的处境中,也要坚守信念,持守志操,不要放弃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其实,庄子就是这样一位安贫乐道的“大丈夫”。

《山木》载,庄子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服,扎好腰带,系好破鞋子去见魏王。魏王见他穿的破烂不堪,于是问道:“先生怎么这样‘惫’啊?”庄子回答说:“是‘贫’,不是‘惫’。志士有道德而不能施行,这是‘惫’;衣服破烂,鞋子磨穿,这是‘贫’,不是‘惫’。您没见过在林间腾跃的猿猴吗?它爬到柟、梓、豫章等高大的树木上,抓住树枝攀缘于其间,怡然自乐,即使神箭手羿和他的弟子蓬蒙也射不中它,对它无可奈何。但当它跳入柘、棘、枳枸等多刺的灌木丛中的时候,却小心谨慎,左顾右盼,内心惊惧,战栗不已。这并不是因为它的筋骨不如以前那样灵活了,而是因为它处势不利,没有办法施展它的才能了。现在处在昏君乱相之间,而要想不‘惫’,怎么可能呢?想当年殷纣王无道,比干忠谏却被剖心而死,这不是很典型的先例吗?”

在这个故事中,魏王看到庄子衣着破烂,神色憔悴,本想挖苦一下他的穷困潦倒之相,没想到却被庄子反过来骂了一顿。庄子告诉魏王,“贫”与“惫”是有区别的,前者是贫穷,是物质上的匮乏困顿,而后者则是志士怀道德而不能施行的窘迫和悲哀。很明显,庄子对“惫”做了新的解释。魏王所理解的“惫”是外在神态的表现,庄子则把“惫”解释为内心理想和抱负的无法施展。在他看来,“贫”并不可怕,“惫”才是最可怕的。他又以猿猴为例说明,当今像你魏王之流的“昏君乱相”盛行,政治黑暗,以致士人没有施展才能的平台和机会,他们不“惫”才怪呢!庄子的讽刺可谓是辛辣至极!如果没有一种超乎常人的道德勇气,他是绝对不敢在魏王面前说这些“犯上”之言的。庄子传达给魏王的另一个信息则是,我们士人并没有真正失掉志气和抱负,如果没有你们这些“昏君乱相”的祸害,我们完全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庄子不仅对“贫”与“惫”作了区分,在另一则故事中,他又对“贫”与“病”作了区分。《让王》载,原宪居住在鲁国,住在方丈大的小屋里。他的屋子用茅草封顶,破败的门户用蓬蒿编成,门轴用桑树条做成,窗户用破瓮做成。屋内用粗布衣服隔成两个房间,屋顶漏雨,地上潮湿不堪,他却端坐在那里弦歌自娱,不失其乐。子贡骑着高头大马,里面穿着青红色的衬衣,外面穿着白色的外套,狭窄的小巷子容不下他那宽阔高大的车马,于是走着去见原宪。原宪戴着破帽子,穿着烂鞋子,拄着藜杖前来迎接。子贡看到原宪穷酸疲困,于是说:“嘻!先生得了什么病啊?”原宪回答说:“我听说,没有钱财叫做‘贫’,有了学问而不能按照所学的实行叫做‘病’。现在我是‘贫’,而不是‘病’。”子贡听了进退不安,面露愧色。原宪笑着又说:“要是趋世而行,结党营私,为了出名而学习,为了敛财而教人,托仁义之名而行奸恶之事,装饰车马而炫耀矜夸,我是不愿意去做的。”(www.xing528.com)

要理解这个故事,需要清楚原宪和子贡之间的关系。原宪,亦称原思;子贡,即端木赐。二人是师兄弟,都是孔子的弟子。那么,为什么原宪贫穷潦倒,而子贡却富且贵呢?据《论语》记载,子贡颇有经济头脑,即:“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先进》)又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货殖列传》等记载,孔子死后原宪隐居不仕,而子贡却做了鲁国、卫国的国相,并且依靠经济才能,通过在曹国与鲁国之间经商而致富。子贡以贫穷为耻,在原宪面前颇有炫耀之意,所以受到了原宪的讽刺。《论语》中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述而》)孔子的这两句话是教育弟子要安贫乐道,即使在困苦的环境中也要抱守心中的道德理想,如果违背仁义之道,通过不良的手段获取富贵,那是极为可耻的。原宪对子贡的批评就是这个意思,即讽刺子贡违背了仁义之教,放弃了道德理想,其富贵取之于不义。唐代上清派道士吴筠曾有“高士咏”之诗五十首,其中“咏原宪”曰:“原生何淡漠,观妙自怡性。蓬户常晏如,弦歌乐天命。无财方是贫,有道固非病。木赐钦高风,退惭车马盛。”(《宗玄先生文集》卷下)显而易见,吴氏此诗之意取自于《让王》篇的记载。事实上,子贡之德行并非如原宪所批评得那样低劣,这个故事应当是庄子杜撰的。不过,其中的原宪无疑可以视为庄子精神的写照。

如果说庄子对“贫”与“惫”的区分揭示了政治、社会等外在生存环境对个体价值实现的压制,那么他对“贫”与“病”的区分所揭示的则是自我沉沦、自我堕落对个体道德实现的阻抑。二者强调的侧重点虽有所差异,却都启示我们贫穷并不可怕,更不可耻,可怕的是残暴无道、压制人才,可耻的是利欲熏心、丧失道德节操。换句话说,一个健全的社会应当为人们提供一个和谐的发展环境,使每个人都有用武之地,都有施展才能的平台,远离“万马齐喑”的哀悲局面;一个健全的人格应当贫而无怨,贫而不谄,贫而益坚,安贫乐道,“苏世独立,横而不流”,时刻固守善道而远离恶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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