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紋飾的原始含義：《孔子学刊》揭秘

麒麟呈祥是中國傳統吉祥紋樣中應用廣泛、影響較大的一種吉祥紋樣。此紋樣來源於中國古代神話傳説中的瑞獸麒麟，有“麟趾之慶”“天降麒麟”“麟吐玉書”“麒麟送子”“麒麟八寶”等各種變化和名稱。

《詩經·周南·麟之趾》載：“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於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這是最早歌咏麒麟的詩篇，贊美文王子孫繁昌。後人用以祝願子孫繁昌。由此而來的“麒麟呈祥”紋飾，成爲民間賀人生子、子孫繁昌的吉祥圖案，一般多用於民宅或祠堂。孔府内宅堂樓仍舊保持著孔子七十七代孫衍聖公孔德成（1920—2008）結婚時的原貌，正堂中懸挂著一幅大紅帳子，上書“瑞應雎麟”四個大字。這是1936年孔德成與孫琪方結婚時，時任國民政府主席的林森（1868—1943）題贈的。這裏的“雎麟”就是指《詩經》中的《關雎》和《麟之趾》篇，表现在圖案紋飾上多爲麒麟四趾下加飾祥雲或八寶。

麒麟紋飾與儒學有關，與孔子的聯繫最爲密切。《太平廣記·仲尼》引王子年《拾遺記》曰：

周靈王二十一年，孔子生魯襄之代。夜有二神女，擎香露，沐浴徵在。天帝下奏鈞天樂，空中有言曰：“天感生聖子，故降以和樂。”有五老，列徵在之庭中。五老者，蓋五星精也。夫子未生之前，麟吐玉書於闕里人家，文云：“水精子，繼衰周爲素王。”徵在以綉紱係麟之角。相者云：“夫子殷湯之後，水德而爲素王。”至定公二十四年，鋤商畋於大澤，得麟，示夫子，係紱尚存。夫子見之，抱而解紱，涕下沾襟。

也就是説，孔子自出生到去世都與麒麟有關。“麟吐玉書”預示有麒麟兒出生，自然是喜慶吉祥的象征。“麟吐玉書”紋飾的特征之一是環繞麒麟的八寶紋飾中一定會有琴棋書畫中的“書”或“畫”出现。這種紋飾一般多用於民宅。民間認爲“麟吐玉書”過於含蓄隱晦，多徑直在麒麟紋飾旁邊添上一個童子，名爲“麒麟送子”。有的“麒麟送子”紋飾上仍保留有“玉書”（圖2，圖像來源：黄全信主編《中國吉祥圖》）。

图2

反用孔子“西狩獲麟”的故事，麒麟在傳統上又是有名的瑞獸。明陳元龍《格致鏡原》卷八二“麒麟”條引《瑞應圖》説：“麟，王者嘉祥也。”其引《春秋感精符》説：“麟一角，明海内共一主也。”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則説：“麟，麇身，牛尾，馬足，黄色，圓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鐘吕，行中規矩，游必擇地，詳而後處，不履生蟲，不踐生草。不群居，不侣行，不入陷阱，不罹羅網。王者至仁則出。”[9]此“天賜麒麟”又可用於縣衙或城隍廟（如福建泉州開元寺麒麟照壁），意在向人宣示當今天下爲聖主君臨、太平盛世（圖中的太陽大概有普天之下的意味）。

图3

歷史典籍中有關麒麟的記載不少，但與麒麟有關的傳説故事不多。僅有的“麟吐玉書”與“西狩獲麟”兩個故事都與孔子有關。孔廟聖迹殿裏，表现孔子一生事迹的《聖迹之圖》就有“麟吐玉書”和“西狩獲麟”的畫面。民間描述孔子一生事迹的戲劇《大成麒麟記》，其中有三場戲分别是“麒麟呈祥”“西狩獲麟”“夫子泣麟”。歷史上麒麟被稱爲“仁獸”或“聖獸”，《春秋》被稱爲“麟經”或“麟史”。在民間中，麒麟儼然成爲孔子與儒學的象征。民間年畫“孔子教學”（圖3，圖像來源：黄全信主編《中國吉祥圖》）最早見於《搜神大全》，如同大象、獅子象征佛教，仙鶴、青牛象征道教，麒麟在民間中則象征孔子與儒家。因此，“三孔”中有麒麟紋飾是合情合理的。若“三孔”中没有麒麟紋飾，则倒是難以想象的。(www.xing528.com)

明清時期，麒麟紋飾不僅用於建築、日用品裝飾，還多用於武官衙門大堂，如劉公島北洋水師提督衙門。《大清會典》規定，麒麟官補爲一品武官或鎮國將軍的官服。（圖4，清藍地麒麟妝花緞官補，南京雲錦研究所藏）《埤雅》載：“（麒麟）角端有肉，示有武而不用也。”宋嚴粲《詩缉》説：“有足者宜踶（踢）。唯麟之足，可以踶而不踶。有額者宜抵。唯麟之額，可以抵而不抵。有角者宜觸。唯麟之角，可以觸而不觸。”麒麟爲仁獸，雖有神力、有武力，但仁慈好生、武而不害，因此力壓獅、虎，爲一品武官的徽標，此中隱約含有一絲崇尚和平的味道。

图4

麒麟從出现到清代，造型特征有不少明顯的變化。在唐代以前，麒麟的基本形象特征爲麇身、牛尾、馬足、黄色、圓蹄、一角、角端有肉。從宋代開始，麒麟出现鱗甲，身軀逐漸衍變成形似虎、獅之軀。明清時期，麒麟頭部衍變爲龍首（有單角，也有雙角），變成了龍頭、麇身、馬蹄（個别爲獅爪）、龍鳞、獅尾的藝術形象，成了多種實有動物的集合體，體现了中華民族獨特的審美情感和創造精神。[10]由麒麟紋飾的時代特征分析，孔府後宅麒麟照壁的繪製年代當爲清代中、後期。

初期，麒麟紋饰的四周多飾以祥雲或花草；後来，麒麟紋饰的四周多采用八寶紋或雜寶紋。八寶分为“道教八寶”和“佛教八寶”两种：道教八寶又稱“暗八寶”，由葫蘆、寶劍、扇子、魚鼓、荷花、陰陽板、花籃、横笛紋飾組成；佛教八寶又稱“八吉祥紋”，由法輪、寶傘、白蓋、蓮花、寶瓶、金魚、盤長等紋飾組成。從元代開始，麒麟紋饰的四周出现雜寶紋。雜寶紋選取的寶物形象非常多，元朝有雙角、銀錠、犀角、火珠、火焰、火輪、法螺、珊瑚、雙錢等形象，明清又新增了祥雲、靈芝、方勝、艾葉、書卷、筆、磬、鼎、葫蘆等形象。由於在選擇寶物形象時没有一定的規則，隨心所欲，所以稱爲“雜寶紋”[11]。孔府麒麟照壁屬於雜寶紋，應該是明清時期的産物。

雜寶紋每件寶物都有其特殊的意義和特定的文化内涵，比如：銀錠象征著財富；方勝爲辟邪祥瑞；犀角象征著執牛耳，有奪取榜首之义；艾葉能驅病辟邪，有崇賢嫉惡之義；書卷象征著學有所成；等等。八寶紋也好，雜寶紋也好，皆取其吉祥吉利之义，并無其他的意義。

麒麟紋飾上的太陽，一般來説是由火珠紋發展演化而來的，這大概與明清時期麒麟头變成了龍頭有關。“龍戲珠”似乎早已成爲固定的格式，工匠們只要見到龍頭，就會习慣性地在龍頭前方畫上一顆“火珠”。早期的明珠，後來成了太陽，有天空、天下的含義，意味著天賜麒麟或天賜祥瑞。若追溯歷史來源，则《春秋命曆序》中或有神仙“駕六飛麟，從日月飛”的記載，宋均注曰：“麒麟，獸有翼能飛者。從日月飛，謂循其度也。”[12]這也只是追星逐日的意思，絶没有麒麟吞日的記録。

對照上文所言，曲阜孔府内宅影壁上畫的應該是“麟吐玉書”，衢州孔府後花園的影壁上画的自然也是同樣的圖樣，與廉政戒貪的“”没有一絲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