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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卦的生命關懷与祭祀儀式的聯結

时间:2023-1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大壯卦的卦辭只有“利貞”二字,似乎過於簡略,但是回到宗教的祭祀儀式中來考察,從人與鬼神的祈相通上,利貞與禮有著緊密聯結的關係。其中,第一項與第二項最爲重要,在於“致反始”與“致鬼神”,追求人與天地鬼神相通的生命本原,或稱爲“反古復始”。《大象傳》則從負面的立場,關注到非禮的問題。

大壯卦的生命關懷与祭祀儀式的聯結

大壯卦的卦辭只有“利貞”二字,似乎過於簡略,但是回到宗教祭祀儀式中來考察,從人與鬼神的祈禱相通上,利貞與禮有著緊密聯結的關係。利貞不僅用來泛指祭祀儀式,也引申爲人间的各種禮儀活動,肯定禮樂的宇宙原理與社會規範。禮樂緣起於宗教祭祀,進而將宗教祭祀也納入禮樂的範疇中,成爲禮樂的主要内涵,利貞也成爲國家禮儀的一部分,禮的始諸飲食,即源於原始宗教的獻祭儀式。[50]當以利貞來作爲大壯卦的卦辭時,其指的不是單一的國家大型献祭儀式,强調的是禮樂在儀式中的普適價值,其文化内涵極爲豐富。如《禮記·祭義》篇曰:

天下之禮,致反始也,致鬼神也,致和用也,致義也,致讓也。致反始,以厚其本也;致鬼神,以尊上也;致物用,以立民紀也。致義,則上下不悖逆矣。致讓,以去争也。合此五者,以治天下之禮也,雖有奇邪,而不治者則微矣。[51]

禮的内涵相當丰富,大約可以分成五大類。第一類爲“致反始”,回到生命最初的本原,回到天地最初的本原,即人與天地最初的源頭,即宇宙造化的道,是一切價值起源的所在,追究此一源頭以厚其本。第二類爲“致鬼神”,擴大了生命内涵的認知與體驗范围,將人與鬼神在靈性上连接起來,人從有形的自身來交感無形的鬼神,肯定彼此靈性感通的超越存有,追究此一存有以尊上。第三類爲“致和用”或曰“致物用”,萬物與人都是天地所生的,人善於運用萬物來建構和諧的情境,追究此一情境以立民紀。第四類爲“致義”,擴大自我生命的價值體驗范畴,以來自天命的人性,完成人與人之間相互有禮的生存法則,追究此一法則能上下不悖逆矣。第五類爲“致讓”,這是人性更深層的價值體認,人與人之間除了道德理則之外,還要有相互成全的信念,追究此一信念以去争。

以上五大類即禮的五大内容,確立人與天地的關係、人與鬼神的關係、人與萬物的關係以及人與人的關係等。其中,第一項與第二項最爲重要,在於“致反始”與“致鬼神”,追求人與天地鬼神相通的生命本原,或稱爲“反古復始”。如《禮記·祭義》篇續曰:

聖人以是爲未足也,築爲宫室,謂爲宗祧,以别親疏遠邇,教民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也。衆之服自此,故聽且速也。二端既立,報以二禮。建設朝事,燔燎膻薌,見以蕭光,以報氣也。此教衆反始也。薦黍稷,羞肝肺首心,見間以俠甒,加以郁鬯,以報魄也。教民相愛,上下用情,禮之至也。[52]

此段原本叙述鬼神信仰的緣由,鬼神信仰也來自天地的反始信仰,天地與鬼神都是人靈性的本始。人經由對鬼神的靈性感應,可以强化人與天地源頭的靈性连接。爲鬼神建築宫廟、进行祭祀,是用來教化民众對天地反古復始,從天地的本始到人生命的本始,或者將生命的本始還原到天地的本始上,進而能不忘其所由生。這種對生命的不忘本,是將生命推展到與天地同在的境界上。鬼神也是與天地同在的,鬼神可以作爲人返本於天地的中介,引領人們經由鬼神之氣上能通於天地,下能轉化爲萬民分别親疏遠邇的禮儀。人們對鬼神的禮敬,在於崇拜其發揚於上之氣,是萬物精神極致的展现。鬼與神二端的形成,發展出二禮,首先,朝事的薦血腥之禮,在燔燎膻薌的火化中能見以蕭光,用以對應神魂之氣,此種禮儀用以教導民众致反始;其次,薦黍稷與羞肝肺首心的儀式,薦與羞都是進獻物品的儀式,其中也有俠甒與郁鬯等酒品的進獻,用以對應鬼魄之氣,教導民众能相親相愛與上下用情。

卦辭的“利貞”是指對鬼神二禮的進獻,可以總結爲“禮之至”,視爲禮的極致展现。《彖傳》認爲利貞之禮在於“天地之情可見”,著重在“報反始”的作用上,將鬼神之禮推展到天地之情上,肯定天地陰陽四時的氣化作用,是禮所由生的源頭。如《禮記·喪有四制》篇曰:

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故謂之禮。訾之者,是不知禮之所由生也。[53]

以“利貞”來指稱禮,是就大體來説的,鬼神之祭的目的在於與天地之氣相通。所謂“體天地”,是指以天地爲本體,天地是人生命的本體,其作用在於氣,即爲“法四時”與“則陰陽”,以四時陰陽的氣化流轉來順應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所謂“天地之情”,就在於人之情上。如《禮記·禮運》篇曰:

孔子曰:“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詩》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是故夫禮,必本於天,殽於地,列於鬼神,達於喪祭、射御、冠昏、朝聘。故聖人以禮示之,故天下國家可得而正也。”[54]

禮作爲“承天之道”與“治人之情”的媒介,是天人之間主要的轉化力量,可以作爲人之生死的主要依據,故謂“失之者死,得之者生”,此種説法强調禮的得失與人的生死是一體相關的。禮是人有别於禽獸的教化力量,是從天地與鬼神的反始中形成的人自别於禽獸的道德覺知。如《禮記·曲禮上》篇曰:

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今人而無禮,雖能言,不亦禽獸之心乎?夫唯禽獸無禮,故父子聚麀。是故聖人作,爲禮以教人。使人以有禮,知自别於禽獸。[55]

人異於禽獸者幾希?不在於言而在於禮,人若能言却無禮,則與禽獸之心没有兩樣。這種無禮之人,可以説生不如死。爲何聖人要以禮來教人呢?其目的極爲單純,就是要使人因禮而能有别於禽獸。禮即人之所以爲人的基本之理,此理來自天地鬼神,落實於喪祭、射御、冠昏、朝聘等活動之中,不僅是人身的道德規範,同時也是國家政治運作的法則,甚至是“國家可得而正”的憑借,與《彖傳》的“正大”是相呼應的。

《彖傳》的“正大”從正面的立場,肯定禮有助於國家的可得而正,進而能正其大。《大象傳》則從負面的立場,關注到非禮的問題。所謂“非禮”即指無禮,若治國而無禮,则不單是人如禽獸的問題,造成的混亂將更爲鉅大。如《禮記·仲尼燕居》篇曰:

子曰:“禮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國而無禮,譬猶瞽之無相與?倀倀乎其何之?譬如終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燭何見?若無禮則手足無所錯,耳目無所加,進退揖讓無所制。是故,以之居處,長幼失其别;閨門,三族失其和;朝廷,官爵失其序;田獵,戎事失其策;軍旅,武功失其制;宫室,失其度;量鼎,失其象;味,失其時;樂,失其節;車,失其式;鬼神,失其饗;喪紀,失其哀;辯説,失其黨;官,失其體;政事,失其施;加於身而錯於前,凡衆之動,失其宜。如此,則無以祖洽於衆也。”[56]

對於治國而無禮的問題,孔子有相當精闢的譬喻:第一個譬喻是指治國無禮,猶如盲者無人扶持,有著無所適從的倀倀然;第二個譬喻是指治國無禮,猶如終夜於幽室之中有所求,若缺乏燭光则如何可見,禮猶如幽室中的燭光,能指引人們所求的方嚮。若無禮则必然無得而有失,首先是“手足無所錯”“耳目無所加”,缺乏禮的引導,造成進退揖讓等行爲都無法有所節制。因無禮而造成的失,極爲嚴重,嚴重的现象大約可以歸納爲下列狀况:長幼失其别、三族失其和、官爵失其序、戎事失其策、武功失其制、宫室失其度、量鼎失其象、味失其時、樂失其節、車失其式、鬼神失其饗、喪紀失其哀、辯説失其黨、官失其體、政事失其施等。以上的種種缺失,導致從個人到國家都處在失宜與失序之中,已無法使民衆能再度組織起來。如此之失,將導致個人的死亡與國家的毁滅。

從卦辭、《彖傳》到《大象傳》都將利貞等同於禮,肯定壯之動在於合禮而行,若非禮則必不履,這是自我道德與行爲的規範。大壯卦强調的是由禮與不由禮的辨别,如何經由禮來重建人間秩序。如《禮記·經解》篇曰:(www.xing528.com)

隆禮由禮,謂之有方之士;不隆禮、不由禮,謂之無方之民。敬讓之道也。故以奉宗廟則敬,以入朝廷則貴賤有位,以處室家則父子親、兄弟和,以處鄉里則長幼有序。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此之謂也。[57]

此處將人分成兩種,一種是隆禮由禮的有方之士,一種是不隆禮、不由禮的無方之民,即《小象傳》中的君子與小人。同樣是壯年之人,可以分成有方之士的君子與無方之民的小人,其差别就在於由禮與不由禮。所謂“由禮”,是從奉祀宗廟的恭敬儀式,擴展到入朝廷爲仕時能依禮貴賤有位,居處室家時能遵父子親與兄弟和的親情之禮,進而居處鄉里時也能依長幼有序之禮。大壯卦的爻辭主要從君子的立場出发,强调壯年最好的處世方式之一就是“莫善於禮”。

壯年是人一生中最爲有用的時期,此一時期身體健壯,要避免造成生命存有的最大障礙。孔子已意識到壯年存有的最大困境,如《論語·季氏》篇曰:

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58]

孔子從人的血氣成長過程论説,指出人一生中的三種處世原則:少年戒之在色,壯年戒之在鬥,老人戒之在得,其中又以壯年的戒之在鬥最爲重要。如何剋制自己的血氣方剛呢?此時需要的是隆禮與由禮的工夫,從小人轉化爲君子。大壯卦六爻辭針對好鬥的壯年提出六種依禮的行爲要求與規範。

初九直接指出好鬥的下場就是“有孚”,即成爲對方的俘虜,這是少壯氣盛者潜在的最大危機,若缺乏禮儀的引導,则易因躁進而招惹禍患。初九針對壯年者的好鬥之性,進行了最直接的警告,不僅有凶還有孚。九二則换了另一種語詞,以温和的方式提醒人們有禮則吉的好處。初九針對小人之行,九二針對君子之行,九三則对小人與君子進行對比,即“用壯”與“用罔”的對比,强調壯年務必在小人與君子之間作好選擇,去除小人的用壯,達到君子用罔的好禮精神。九四指出壯年者若能自守其禮,剋服自身的血氣之勇,则也可以適當用壯,取得尚往的最佳時機。六五强調的是依禮而行後的無悔,既然遵禮而行就已不在乎事後的得失,或者已從得失之心中超越出來,若能問心無愧則早已不計得失。上六强調壯年者不僅不計較得失,還要具有憂患意識,來接受各種艱難困苦的挑戰。

大壯卦爻辭强調壯年者要隨時有君子與小人之辨,其辨主要在於禮。簡單地説,君子有禮,小人則無禮,其差别就在於心性的修養工夫上。君子有禮,進而以仁義來擴大自我生命的内涵,除了能戒之在鬥,還能以仁義來“得之者强”與“得之者尊”。如《禮記·禮運》篇曰:

故禮之於人也,猶酒之有蘗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故聖王修義之柄、禮之序,以治人情。故人情者,聖王之田也。修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樂以安之。故禮也者,義之實也。協諸義而協,則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義者藝之分、仁之節也,協於藝,講於仁,得之者强。仁者,義之本也,順之體也,得之者尊。[59]

壯年者對禮義的體驗有两種情况,即“君子以厚”與“小人以薄”:君子厚於禮義,以禮義來養身;小人薄於禮義,常以非禮義來亂其身。聖人以禮義來治人情,禮義即天地之情,由天地之情來開導人情,如此的開導犹如農田的耕作,只是耕作的内容不同,其内容爲修禮、陳義、講學、本仁、播樂等。這些内容是壯年者必須學習的文化教養,只有如此方能真正大壯其身。禮與仁義都是人本有的德性,來自天地之情,是人性自覺奮發而成的,是壯年者應具有的生命德性。君子與小人的差異在於禮義厚薄,如《論語·子路》篇曰:“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60]又如,《論語·季氏》篇曰: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61]

再如,《論語·陽貨》篇曰: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爲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盗。”[62]

“泰”是禮樂教化而來的生命德性,“驕”是感官欲望下的自我放縱。君子與小人的差别,就在於“泰而不驕”與“驕而不泰”上,簡單地説,在於有無禮樂的精神涵養上。君子的禮義教化也來自宗教信仰,肯定天地之情而來的敬仰之心,重視天地鬼神的超越存有,也重視大人與聖人體天地之道而生的智慧語言,這正是小人所缺乏的生命涵養工夫。小人不僅不敬仰天命,而且連實踐禮義的大人與聖人也被其狎侮。對於壯之勇來説,孔子主張要以禮義來擴充,有勇有義方爲君子,若君子有勇無義则也是會生亂的。大壯卦的爻辭似乎較偏重在這方面來立論。

大壯卦可以説是針對壯年之勇來談禮義的重要性的,教導壯年者如何慎用强壯之身,方能避免小人用壯的困境。壯年者或可謂成人,成就人之所以爲人之理,此理在於禮義上。如《禮記·禮運》篇曰:

故禮義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講信修睦而固人之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也。所以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也。所以達天道、順人情之大竇也。故唯聖人爲知禮之不可以已也,故壞國、喪家、亡人,必先去其禮。[63]

生命的主要内涵就在於禮義上,壯年者更要明白禮義的重要性,在陽剛盛長之時,謹守禮義的道德教化,用以來强化人體的肌膚之會與筋骸之束,身與心都能一起成長。身體大壯之時更不能缺乏禮義的滋潤,即如《大象傳》的“非禮弗履”,此爲本卦的主要内涵,要求壯年者在養生、送死上都须合乎禮義,在言行上能合乎“非禮勿動”與“非禮勿行”的要求,可以達成“戒之在鬥”的生命涵養。禮義可以教人上以達天道,下以順人情,让人遠離壞國、喪家、亡人等各種生存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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