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德政,字正之。他第一次阻止了高寀和荷兰商船的勾结是在南路参将的任上。南路参将是嘉靖三十八年(1559)所立的编制。当时“分福建地方为三路,各设参将,兼辖水陆”。而在布防编制中“漳州为南路,参将辖漳州、镇海二卫所。军浯屿、铜山二寨,及各营陆兵。漳州浙兵为前部中营,铜山浙兵为前部左营,陆鳌土兵为前部右营,各设把总一员”。此外“建参将署于郡城之西偏,遇汛期则驻悬钟调度防御。”之后一度移驻铜山。到了万历二十年(1592),“复移驻中左所(即今厦门)”。[39]所以南路参将在17世纪初每年汛期时的驻地是厦门,其他时候其衙署则是在漳州城内。在方志中存有记录的最后三任南路参将分别是施德政、李楷(生卒年不详)、宗孟(1564—1612)。他们分别在万历二十五年(1597)、万历三十四年(1606)、万历三十八年(1610)上任。[40]
霞中社成员如果只是一群文士的雅集吟唱,那也许就是一个因为共同的文学爱好而聚首的纯粹诗社。但是当霞中社在漳州面对着来自高寀的残暴政治的17世纪初,连续和这三位负责漳州地区的陆地和海上防御军务的最高将领都刻意建立和保持非常亲密的关系时,事情自然就没有表面的唱和活动那么简单。
张燮在《霏云居集》中有《素交篇》20首,他在引中提到“以余所知识前辈朋德君子及并时诸俊,间多质行才藻炳朗一时,而气谊见收,久要弥笃。是亦刘绘所为开贴宅而平子所为赋四愁也。合交籍中得诗二十章”。[41]张燮交籍中一人一首诗,其中就包括了施德政、李楷、宗孟。
施都护正之[42]
平分竹素缘,清流结俦伍。赐许拭彤弓,功从标铜柱。
李将军伯鹰[43]
伯鹰擅门风,兰玉阶里树。白皙登高坛,轻裘出儒索。
骨体殊骏快,文心兼武库。笳铙坐上流,淋漓挥露布。
宗将军浩然[44]
元干志武功,破浪风万里。浩然继其后,秉钺临漳水。
箧秘穷阴符,心深叩玄旨。爱客不知疲,终宴情逾侈。
在张燮的社交圈子中无论是雅集唱和,或是书信往来,施德政都是一个经常出现的名字。除了雅集时出现的人物名单为证据之外,按张燮的说法,霞中社另外一位成员蒋孟育和施德政也是交从甚密。他说:“余友蒋少宰道力,每风月澄霁,辄念施正之也。”[45]而在施德政和高寀斗争的问题上,张燮自诩自己作为目击证人,又是施德政的好友,所以必须对事件加以记述。张燮在为施德政所撰寿序中说:“余辱公知,觐兹盛事,不容无一言。”[46]
但是张燮所说岂止一言?如前所见,他在《东西洋考》的《税珰考》中对此事件的叙述不可不谓详尽。他在《闽海纪事序》中更是以赞颂施德政在此危机的处理上的一系列功绩为叙述中心。而蒋孟育在写给施德政的信中也一再强调此事。他说:“台下护闽之功,素所服膺。”至于张燮为施德政所撰序言中“最得意者,大将军施公,实与之终始,便含蓄无尽”。毕竟“彼珰所以有次骨之怨,功可胜言哉”![47]除此之外,蒋孟育和施德政的书信往来还有其他三封。[48]张燮后来在施德政的祭文中提到他们的往来“乃余辈旧社新盟,但知公腹中之盛五车,而顿忘车前之腾八驺”。毕竟武将的功业在沙场上。张燮最后提到“盖公没而辽阳之羽书继至也”。他感叹若施德政尚在,明朝当不至于战败失地。[49]
张燮对施德政可谓推崇备至。他不仅力劝施德政将诗集刊行,还在其序中将其与戚继光(1528—1588)相提并论。张燮开宗明义便说:
当嘉靖时,闽苦云扰,戚大将军元敬时为裨帅讨平之。其后仗钺遍南北,为中兴以来牙旗第一流人。不知元敬自有其斑管,每行间为诗歌,周旋琅琊、新都间,以词坛之鞭弭相属者也。比来海波不扬,顾鳞介或时见窥。施大将军正之,后先镇闽,春秋耀吾戈甲,境内不惊。说者谓制乱方萌与戡乱等,而雄姿伟略与元敬亦复相当云。(www.xing528.com)
但是和戚继光一样出色也只是施德政的其中一面而已。更重要的还在于他独具慧眼的结交对象。张燮接着说:
不知正之亦自有其斑管,以与吾党周旋,属鞭弭于词坛,岂一日哉!正之交游遍海内,而独于吾党申霞外之契。[50]
以吾党指谓霞中社,进以强调施德政和他们的紧密关系。这层联系的动机自然不单单是为诗作文而已。
以下是《霏云居集》中涉及施德政的资料。
续表
接任的李楷同样是霞中社成员积极结交的对象。按张燮的叙述“李公伯鹰以骠骑将军仗钺吾漳者四年”。之后“天子念公功高,擢贰大将军,移镇粤东海上”。送行序虽然出自张燮之手,但他强调和李楷维持着紧密关系的不是他一人。因为“吾社诸君子于公有兰荪之契。谓燮知公,不可无一言为别”。可见张燮是代表霞中社发言的。当然,李楷似乎也很积极地与漳州士人打交道,据说“伯鹰与人交,修古谊甚笃。我辈至存没异路、升沉异态,公周旋其间,恩分倍常”。张燮最后总结道:
诸将军镇漳者非一,多能自致通显以去。至彬彬质有其文武,迩来惟施正之,而伯鹰继之,足称连璧。正之入掌天子六军,又佩大将军印出视闽,上以闽为正之游刃之乡也。上行念正之,召拜枢密,而闽复为伯鹰游刃之乡,则总兹戎重,舍李公其谁乎?会见奏凯重来,继开仪同之府,终护闽也。[51]
如此一来就将连续两任的南路参将结为一个组合。他们两位不仅文武兼备故与霞中社诸君结交甚深,在身为国家栋梁的同时,更是维护漳州乃至福建的安全与利益的前后任军事将领。张燮在李楷的像赞中说:“世倚君如北平之飞将,而吾曹以为北海之大儿。”[52]这样的对比方式一方面呼应其将才为不同群体所倚靠的叙述,另一方面则又何尝不反映出霞中社张燮将其所属漳州地区士人群体作为更宏观的国家的一个自然的并举对象。
而蒋孟育晚年归里时,李楷已经调离。但是张燮还是向他讲述说大将军李楷“乃我辈人,不惟能读古书,至近代名家无所不览,能为题其高下。赋诗草檄立就,谈霏霏如珠露”。[53]所以即便未曾谋面,蒋孟育和李楷亦有书信往来。李楷从漳州调往广东,之后又移驻江苏,其晚景不是太顺利。张燮在其北上的旅途中还两度与之相会。张燮回忆自己“两度吴航,值君笳鼓之楼船。牵衣视鬓,促席论心,顿忘夫绪风之凛栗而霏雪之飘翩……君在粤而丧爱子,在吴而亡伉俪,愁波潜耗,竟使华颜落蒨而貌异乎昔年”。[54]
以下是《霏云居集》中涉及李楷的资料。
续表
方志中所记的最后一任南路参将是宗孟。他同样地被张燮置于一个施德政、李楷、宗孟这样的前后任组合之中。张燮说:“迩来娄江施正之,楚黄李伯鹰沓光连轨。伯鹰既迁去,而宗公浩然复从娄江来。伯鹰谓余曰:宗君才十倍曹丕,海门可不寂寞矣。”张燮之后评论三人谓:“施正之如轮梯庖刃,攻坚批却,无不摧萎;李伯鹰如瑶林琼树,高谢风尘;公则浑金璞玉,人皆钦其宝,莫能名其器。要以山辉沙媚,长挹华鲜。铸为湛庐,而刚成百炼;剖为符玺,亦庭列九宾。是三君子者,递有其胜场,未知最胜谁属?”[55]张燮不是唯一进行这样的比较的人,蒋孟育在给宗孟的信中也曾提及“昨管观察谈及台下,便以事业相期,且言其识施大将军于敝漳,犹知台下于今日,引以为比”。[56]
如果说霞中社成员对于施德政的赞赏带着感念这位军事将领在两次关键时刻毅然地打击和破坏了高寀的计划,而张燮于李楷也有后者调任之后的交游和情谊,那么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宗孟,他们的交往基础又是什么?张燮曾为宗孟的母亲立过生传。[57]而当时远在南京的蒋孟育更是为了拖欠宗母的贺文而向张燮求助。他说:“久稽宗太夫人贺文,幸白大将军原之。”[58]他在另一处又提及“属草未完”的宗太夫人贺文,并表示自己回去时当面晤宗将军。[59]
以下是《霏云居集》中涉及宗孟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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