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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初的理学家族与地方社会的海外回响

时间:2023-11-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福建地区在17世纪前后的梦魇却是十分清楚的。《东西洋考》共12卷,成书于万历四十五年。由于月港的关系,漳州,尤其是海澄,是高寀的搜刮重灾区。最严重的情况自然是两害的结合。施德政一方面派人通知荷兰商船他们的要求已经被拒绝,一方面整军待发。漳州沿海居民“悉北向称万岁”。结果两艘大船都被福建都督施德政扣留了。高寀最终被弹劾,神宗调其回京,不知所终。高寀在万历四十二年离开,霞中社也很快进入活动锐减的衰弱期。

17世纪初的理学家族与地方社会的海外回响

霞中社成立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按上引张燮的说法“社初举时,适有豪族之变。俗疵文雅,往往而然。红尘污人,未遑作记”。万历二十九年的豪族之变所指何事?漳州府志和龙溪县志均无线索。福建地区在17世纪前后的梦魇却是十分清楚的。万历二十七年(1599),明神宗“设市舶于福建,遣内监高寀带管矿务”。[27]高寀在闽前后共16年之久。

霞中社核心人物张燮除了《霏云居集》《霏云居续集》《群玉楼集》之外,现存著作中还有一部《东西洋考》。《东西洋考》共12卷,成书于万历四十五年(1617)。是书第8卷为《税珰考》。关于为什么有这么一卷内容的问题,张燮在《凡例》中指出“纪税珰者何?曰:史不有《宦者传》乎?间一展卷,如久病暂苏,追念呻吟尝药之候,悲喜交集,乃国医之功,不可诬也。即附逐珰疏于后,如谱良剂焉”。[28]为何有这样的感慨呢?因为正常赋役外的横征暴敛中,“税额必漳、澄之贾舶为巨”。由于月港的关系,漳州,尤其是海澄,是高寀的搜刮重灾区。

开始时,高寀还“每岁辄至,既建委官署于港口,又更设于圭屿;既开税府于邑中,又更建于三都。要以阑出入,广搜捕。稍不如意,并船货没之。得一异宝,辄携去曰:吾以上供”。到了万历三十年(1602),高寀更是变本加厉。他“下令一人不许上岸,必完饷毕,始听抵家。有私归者逮治之,系者相望于道”。如此大规模地打乱海上贸易中的商旅、水手生活最终导致“诸商嗷嗷,因鼓噪为变,誓言欲杀寀,缚其参随,至海中沉之”。这样的风声自然没有演变成事实,但高寀还是“宵遁,盖自是不敢复至澄”。除了月港的商税,深受高寀“开采之役”祸害的还有龙岩。[29]

对于晚明的漳州人而言,最大的敌人无非海上的外族,以及南来的税珰。张燮将之笼统地总结为“从古夷狄、宦官之祸,如奔涛荡岳,厝火燎薪,何代蔑有”?最严重的情况自然是两害的结合。张燮谓:“若宦官、夷狄潜合为一,以荡摇我疆圉,虔刈我人民,则古今未有之事,英雄难于措手矣。”[30]

事缘万历三十二年(1604)海澄商人潘秀(生卒年不详)和郭震(生卒年不详)带着渤泥国王的书信,勾结“和阑”(荷兰)商船,请求按故事在金门设立通商港口。时荷兰船只已经停靠澎湖。这样的要求被地方官员拒绝了。于是“红夷则遣人厚贿寀。大将军朱文达者,与寀厚善,尝以其子为寀干子。寀谋之文达曰:市幸而成,为利不赀,第诸司意有佐佑,惟公图之”。于是这位朱将军“喇喇向大吏言:红夷勇鸷绝伦,战器事事精利,合闽舟师不足撄其锋,不如许之”。高寀认定此事会成,还遣人“报夷,因索方物”。[31]朱文达是福建当时的镇守总兵官。[32]

荷兰商船的领袖麻韦郎(生卒年不详)因此“赠饷甚侈,并遣通事夷目九人赴省”。但就在他们“候风未行”时,参将施德政(生卒年不详)已经奉命处理此事。施德政一方面派人通知荷兰商船他们的要求已经被拒绝,一方面整军待发。荷兰商船知道不会成事,于是离去。高寀同时“上书为夷乞市。上俞中丞及御史言,置珰疏不纳”。漳州沿海居民“悉北向称万岁”。高寀“闻之顿足曰:德政乃败吾事”。[33]

高寀和施德政的矛盾自此形成。张燮在别处提到“往者棌搉之使,所在肆虐。闽以寀珰为政焉,而大将军正之施公实与之始终”。[34]施德政次年升调神机营右副将军后军都督。到了万历四十二年(1614),施德政已经升任福建镇守总兵官,再次来闽,驻守福州。[35]当时原来的广东税使李凤(?—1614)病故,神宗下旨命令高寀“兼督粤税”。广东民情汹涌,扬言若高寀来粤,必定杀之。而高寀这时“遂造双桅二巨舰。诳称航粤,其意实在通倭。上竖黄旗,兵士不得诘问”。结果两艘大船都被福建都督施德政扣留了。到了是年的四月,高寀和福建商民终于暴发了致命冲突。高寀拖欠商人“金钱巨万”,于是商人聚集来讨。高寀“挥所练习亡命群殴之,立毙数人。余众趋出,复从巍漏射之,放火延烧民屋数十余家”。散逃之后的民众“次早,远近不平,各群聚阉署,约数千人”。高寀“露刃跃马,率甲士二百余,突犯中丞台”,挟持了福建布政使袁一骥(生卒年不详)。“时万姓走护,大兵徐集”中的军队调动,自然也由都督施德政指挥。高寀最终被弹劾,神宗调其回京,不知所终。[36](www.xing528.com)

在高寀的事情中,施德政的角色至关重要。张燮称许他道:“既而有和兰国之事,贿寀奥援以求市,闽祸且滋蔓,而公伐其始谋。最后有巨舰连倭之事,激变省会,劫辱重臣,事急则谋向岛夷作生活,而公防其未溃。”张燮甚至将高寀的恶行与土木之变的王振(?—1449)相提并论,毕竟都是“我国家夷狄、宦官之祸”。如果没有施德政,那么“使寀遂与夷合而无变计,东南半壁之天下,尚可言哉”?[37]

矿使问题是漳州士民的严峻威胁。这从他们纪念为了此事而和矿使周旋的地方官员一事上可以看出。漳州有“张何二公祠”,奉祀同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而先后以按察御史到漳州的张应扬(生卒年不详)和何淳之(生卒年不详)。张燮在其代作的《张何二直指合祠记》中描述道:

张之来也,会中常侍初政,议采议榷,所在恋卷,而漳为最。君委曲调停,去其太甚,三老犹能述。常侍金绯行部,意有所旁出。君时已病剧,强起争之,事赖中辍。未数日,而君遂不起矣。何之来也,会妄一男子张嶷有海外征金之疏,事已报可,下常侍。漳民汹汹,计祸且匝测。君肠一日九回,常侍幸过听君,议竟寝。然君亦复不起,积忧国之渐也。

张燮最后总结曰“惟夫两君之没也,为民也,两君自分其必没也;漳之祠两君也,亦为民也,民固更以两君不没也”。[38]

高寀在万历二十七年被派往福建,霞中社在万历二十九年成立。高寀在万历四十二年离开,霞中社也很快进入活动锐减的衰弱期。本文不是主张霞中社的成立和发展完全受到高寀在福建的暴政左右,而是认为要了解霞中社成员当时的心态、所形成的网络、结交的对象,都必须结合当时在全国政治层面的党争问题,尤其是地方上的政治形势和需求。否则霞中社成员的许多诗文就无法全面地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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