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我们来自自然,又归于自然。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在现代文明阶段变得愈加紧张,由“树文明”所激发出来的“伦理悖论”,也促使我们对“生态文明”进行积极思考。
从人类的先祖到现代人类,皆与树产生了复杂而亲和的关联,树本身既是自然的存在,也成了文明的存在。自工业革命后,“人化”的伟力变得越来越强大,而真正的荒野变得愈来愈少了。想一想黄石公园里面的树木经历了1988年那场大火后,36%的过火面积使得后来许多树木都是新生的,已并不是荒野的原貌,而且许多动物也不是美洲的土著动物了。可以再想一想,公园里面与街道旁边的树,其实它们在温室抑或室外栽培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工培育了。为了适应公园抑或道路的“框架”,它们更是经常被人工修剪与处理。这就是一种所谓的“树的人工化”。
这种人对树的培育,在中西方文明系统中取向又非常不同。如果你比较一下法国凡尔赛宫园林与中国苏州园林里面的树,你就会惊奇地发现两类“树的人工化”的手法。法国园林里面的树往往呈现几何造型,树被修剪成三角抑或半圆的形状。这种欧洲园林的“树之美”如果出现在中国园林里,一定会显得非常奇怪,但当今中国城市中被修剪整齐的树篱其实也是此种西化的产物。
中国古典园林看似崇尚自然之道,“道法自然”,往往希望树木长得弯弯曲曲,所以很少有直线形的剪裁,因为越是弯曲的树越被认为更符合自然形态。但为了达到这种自然形态,小树在开始生长时就被套上了“铁笼子”,以使枝干曲折生长,这其实是另一种人工化的手段。从生态文明角度来看,这两类人工化都是人类对树木权利的剥夺。
所以说,在人工化如此强势的时代,重新回归人与树的亲缘关联、生态关系,变得相当艰难而又绝对必要。21世纪的西方环境伦理学一直聚焦于追寻“环境保全”(environmental integrity)的新问题,也就是关注“跨物种的生态相互依存”(ecological interdependence of across species)问题。其中,诸如“动物权”(animal rights)被谈论得较多,因为传统的人权是侵害动物权的:
如果道德对象就是人权,那么,针对非人类动物的人类对待,似乎就没有道德限制。因为动物不是人,所以它没有人权。[82]
后来这种思路逆转了,动物也有自身的权利,且在很多方面,动物较之人更有权利,比如大型动物猎杀食物链中的小动物的权利。
在西方,人们认定动物本身也拥有权利,从而形成了所谓的“动物伦理学”。
然而,“植物权”问题似乎一直处于弱势,这恰恰体现出暗存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等级观。动物特别是高级灵长类动物与人类更接近,因此就被赋予了更多的权利,但是植物由于在食物链当中的等级较低,因而鲜被赋予权利,这就有悖万物平等的生态原则。那么,森林有没有不受人类干扰自己发展的权利呢?
既然动物有了“动物权”,那么,植物会有“植物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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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而且这种权利要被置于“相互依存的伦理学”(The Ethics of Interdependence)中来,这种伦理学可以简称为“互存的伦理学”:“生态的相互依存的感性,并不能避免生态中心主义者与人类中心主义者之间的冲突。它却可以给环境主义者提供一个共同的基础,在此基础上,他们的论辩和行动都可以更好地存留下来。”[83]这意味着,生态中心与人类中心这两种主义各执一词,尽管通过生态的相互依存关联并不能比较两端之争,但可以提供一个更为坚实的基础来加以整合。
人和树的关系,同人与其他任何动物之间的关系,具有等价的意义,这也是一种现代意义的“齐物论”。因为“生物学第一原则”(first law of ecology)就是“万物与他物之间皆相关联”(everything is connected to everything else)![84]
这就有赖于一种整体的“生态世界观”(Ecological Worldview)的根本转变,倡导一条“绿色心理学”(Green Psychology)的新路,其中人类的角色可以分殊如下[85]:
如今根据上面的诸多新原则架构而成的新型生态文明,要求人与树之间形成崭新的互动关联。树并不是人类战胜并对其加以统治和控制的对象,人与树之间理应是共同进化的共生关联关系。在强势的“树文明”语境当中,人类曾以英雄个体主义,来开发森林和掌控树木,树木对人类具有使用工具价值。但是如今人类则要心怀“绿色心理学”的生态意识,去管理树木和恢复森林,让树自身所具有的内在价值得以彰显出来。由此,方能解决“树文明”之伦理悖论,这个悖论从新石器时代“刀耕火种”就开始了,经过工业时代则变得更加严峻。由此窘境所生发出来的“生态启示”就在于——人与树共存,爱恋树木,敬爱森林,因为树乃“人之树”。
人类生存依赖树木,但是从“刀耕火种”时期开始人类一直在毁坏森林。
[82]Peter S. Wenz, Environmental Justice,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1988, p.130.
[83]Leslie Paul Thiele, Environmentalism for a New Millennium: The Challenge of Coevolu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p. 196.
[84]Peter Montague, After Ten Years: Reason for Hope, in The Years of Triumph, Fall Church, Va.: Citizens Clearinghouse for Hazardous Waste, 1993, p.15.
[85]Ralph Metzner, Green Psychology: Transforming Our Relationship to the Earth, Park Street Press, 1999, p. 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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