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小花图：无言的对话

《巨石小花图》，八大山人《安晚册》中的一幅，纸本墨笔，纵31.8厘米，横21.9厘米，作于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日本京都泉屋博古馆藏。

这幅画主要画两件东西，左侧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右侧石头下画一朵小花，一大一小，形成鲜明对比。石头并无压迫之势，非常圆润，而小花也没有委琐形态。画上面八大题有一首诗，诗云：“闻君善吹笛，已是无踪迹。乘舟上车去，一听主与客。”

八大山人《安晚册》之一《巨石小花图》 日本京都泉屋博古馆 31.8cm×21.9cm

王羲之之子王徽之（字子猷）是一位具有很高境界的诗人，一天他要出远门，舟行河中，忽听人说，岸边桓伊经过。桓伊吹笛子的水平举世闻名，子猷非常想听他吹笛子。但子猷和桓伊并不相识，而桓伊是大将军，当时刚取得淝水之战的胜利，地位、声望远在子猷之上。子猷并不在乎这一点，就命家人去请桓伊为他吹笛子。桓伊虽然是朝中高官，却是一个格调很高的才士，笃于情，每每听到哀婉的歌曲，竟然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谢安曾赞扬他“一往情深”。桓伊虽然不认识子猷，但知道其为人境界，二人可谓心心相印。他二话没说，下了车，来到河边，坐在胡床上，为子猷吹奏了三支曲子。子猷也不下船，在水中静静地倾听，悠扬的笛声就在清溪中浮荡。演奏完毕，桓伊便上车去，子猷便随船行。二人自始至终没有交谈。(www.xing528.com)

这是一种没有交谈的“对话”，不是用言语说，而是以真性来说。八大山人非常倾心于这样渺无踪迹的心灵交谈。在这里，语言遁去了，权势遁去了，利欲遁去了，一切人世的分别都遁去，只留下两颗灵魂的絮语。人生活在世上，受到的限制太多了，人的内在真实生命冲动常常是被压抑的。我们被外在化、礼仪化，其实也是空洞化。这样空洞的存在，其实是一种非存在。八大山人这幅作品中，僵硬的石头为之柔化，那朵石头边的微花也对着石头轻轻地舞动，似乎在低声吟哦。八大山人要画的意思是：人心灵的深层理解，穿透了这世界坚硬的石层。

据说古曲中极称盛名的“梅花三弄”，就出自此一故事。“梅花三弄”曲，宋时就很流行。如宋僧祖可《秋屏阁》诗中就有：“杨柳一番南陌上，梅花三弄远云边。”宋许景衡《敏叔见和再依韵谢之》：“竹叶一樽鱼似玉，梅花三弄月如霜。”唐李郢《赠羽林将军》诗云：“惟有桓伊江上笛，卧吹三弄送残阳。”明代《神奇秘谱》收此曲名，解题云：“晋代桓伊曾为王徽之在笛上为梅花三弄之调，后人以琴为三弄焉。”清戴长庚《律话》下卷说：“‘梅花三弄’本桓伊吹笛之调名，后人谱入琴中。”

古往今来表现“梅花三弄”的艺术作品很多，八大山人的诗和画，由此开掘出无言印合、性灵对话的内涵，可谓别具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