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体育文化发展：重写与续写

对传统体育在现代社会转型期的发展路径进行分析,可以看出能够实现现代转型的仅是传统体育历史发展长河中的沧海一粟,与转型成为现代正式体育比赛的活动项目相比,更多的是以自在自发形式散落于生活世界的传统体育活动。在后者身上或许更能体现出传统体育的初始特征。游弋在现代与传统之间的龙舟竞渡在竞技化道路上是否能实现与传统龙舟的和谐共舞?龙舟竞渡原本作为一项典型的传统体育活动,因其在社会转型期所萌生的现代性特征而逐渐成为现代正式体育比赛项目,在成为正式体育比赛项目之后,国内外各级各类的龙舟锦标赛成为我国龙舟竞渡坚定不移走竞技龙舟发展道路的证明,同时每年传统龙舟的举办也在彰显作为传统体育突出代表的端午竞渡仍然深具悠久的民俗历史和独特的传统文化特征。并且项目赛事也突破了比赛本身,成为多位一体的文化复合体,正如同奥运会的运行轨迹一样,从民俗到体育,势必都要突破原本纯粹的民俗行为或纯粹的体育行为而承载着民俗本身或体育本身之外更多的责任和使命。而其他传统体育活动中,走竞赛表演市场道路的,也是以传统民俗特色为立项之本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融入了市场的资本运作,也可视为传统体育从传统的“制作”到“消费”的转变;更多的出于自娱自乐目的,仍然以自然生长方式散落于民众生活世界的传统体育可被视为传统的复制和延伸。由此可见,不同发展路径的传统体育在传统的“重写”还是现代性的“续写”上也同样呈现出差异性。

就龙舟竞渡而言,从目前的发展状况来看,是竞技龙舟与传统龙舟并存。在竞技化道路上,龙舟运动也存在自身的发展隐忧。首先,龙舟运动在国内的开展首先表现为地域发展不平衡。这种状况并不是现代转型之后才出现的,在成为正式比赛之前,就因为传统体育本身的地域性特征而表现为地域发展不平衡,而在成为正式比赛后,原本是开展龙舟竞渡的传统地区也在出现疏离和水平下降的状况,如湖北的众多县市。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转型的最初五年左右的时间里,从开展龙舟运动的声势来看,即对活动的时间及区域、下水龙舟的数量、竞赛的规模进行比较考察,还是以广东和福建沿海开放地区走在前列。其他十几个省要逊色不少。在近二十年之后,这一情况基本仍在继续。无论是从活动开展的声势来看,还是就龙舟技术发展水平而言,仍然是广东处于领跑地位。其次,国内的龙舟竞技水平需要提高。在国际龙舟大赛上,中国龙舟已经失去了绝对的技术领先地位,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后发国家早已缩短与中国龙舟技术发展水平的差距并在比较短的时期内实现了赶超。即使中国拥有开展龙舟竞渡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但是已经没有技术领先的优势,对于竞技龙舟的发展而言,技术水平无疑是最凸显的衡量标准。技术水平的提高也是一个系统工程,与其他正式体育项目一样,涉及教练的培训、运动员素质的提高和科学训练方法的运用以及训练体制的保障等多方面内容。此外,办赛经费来源渠道单一。龙舟赛事所需经费基本都靠承办地区来集资,龙舟比赛作为集体项目,参与人数众多,现在举办一场赛事的资金约为50万元人民币,如果单纯依靠承办地区的承办单位来解决,还是会给龙舟赛事的持续发展造成阻碍。如何拓宽筹资渠道、充分发挥和动员社会的力量仍然是举办龙舟比赛需要研究的问题,特别是现在的赛事,名目不同、花样繁多,龙舟比赛只有拥有自己独特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才能在众多体育赛事中脱颖而出,形成持续举办的动力和机制。同时,龙舟竞赛规则也成为目前制约龙舟运动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对传统龙舟的重视和发展是针对竞技龙舟在后备人才和技术发展上出现瓶颈的应对策略,也是对龙舟运动自身民俗渊薮和文化的重视和保护。对龙舟文化的挖掘和引申成为新时期龙舟运动发展的重点。在这里,传统的重写并不是对过去历史的简单复制,并不是对龙舟竞渡图腾崇拜和宗教祭祀起源和活动进行形式和内容上的复辟,而是在新历史条件下找寻当初这一传统民俗活动自产生后由民众全身心集体参与而形成的情感和意义,从而达到的民族情感和历史文化的认同,并在此基础上对其文化意义进行现代阐释。在原始生活世界和传统生活世界中,龙舟竞渡作为一种民俗活动,与之相映衬的是民众的全身心参与,而这种参与当然离不开巫术宗教的统一和鼓动作用,现实条件的改变使得巫术宗教的作用消失殆尽,使得最初的民众全身心参与丧失了心理基础,从而发生了从参与到观赏的历史转变。在现实条件下通过龙舟竞渡的普及开展和宣传鼓动,重寻当初民众全身心参与的情感和意义,才是传统体育对传统的“重写”。(www.xing528.com)

已经成为正式体育比赛的龙舟竞渡仍然在致力于龙舟赛事的规范和推广,现代性的生成在参与主体、举办方式、赛事推广、参与方式和参与心理等若干维度均显示出相应的表征,但是这些现代性生成的表征又因为我国传统日常生活世界的自然性、经验型和人情化等本质文化特征和运行图式而表现为生成结果的不彻底性和不完整性。如果以现代竞技运动中特别是与龙舟竞渡相似的划桨运动的训练模式和发展模式作为传统体育现代化发展的终极目标的话,龙舟竞渡势必就要完成从传统体育到现代体育的彻底置换,以提高竞技发展水平为旨归,其结果就可以完全宣告为“一项新的竞技运动的产生”,无非就是进入现代竞技体育的资本运作场域之中与众多竞技项目争夺资源和市场。这种发展方向可被描述为“现代性的复写”,是对业已发展成熟的现代竞技项目的照搬和复制。从龙舟竞渡目前的发展规划来看,虽然致力于竞赛市场的培育和开发,但仍然以推广普及为主,虽然提高竞技水平的愿望也很迫切,但竞技水平的提高必须建立在广泛开展的社会基础之上,对民俗传统和民族认同感的宣扬和珍视仍然是当前发展规划的重点。并且从现实发展战略来看,现代竞技场域早已酝酿进行奥运项目瘦身的考量,而一些开展不甚普及和市场价值不太高的项目已经被列入“请出”之列,在此种情况下,“请入”变得尤为困难和不易,因此从现实发展考虑来看,目前,我国龙舟竞渡要完全走“现代性复写”道路既不现实也不合理。

而立足国内、展望世界的发展规划,既保留了对竞技发展目标的追逐,又不失民俗传统特色的保留,既突出了竞技,又彰显了文化,看似两者能够兼得。龙舟竞渡的参与主体呈金字塔结构,位于塔基部分的是农民,最接近塔基的是学生,再次是企业职工和外国人队伍。从近期发展目标来看,龙舟竞渡参与主体的扩大和普及仍然是保持这一金字塔结构基础上各个层级的扩大,农民仍然是龙舟竞渡作为传统体育的绝对参与主体。这与以运动成绩为圭臬、以竞技运动为职业生命的现代竞技参与主体存在明显的区隔。而就参与心理而言,在丧失了巫术宗教的敬畏和庇佑心理之后,如何重拾传统体育活动在现代生活世界的心灵归属价值和参与意义,仍然是影响龙舟竞渡现实参与和普及的重要因素。在现代性的生成程度上,现代性体现得最明显的当然是物质和组织等操作层面,即经济运行的理性化和行政管理的科层化,在组织运作和竞赛方式上是容易步入现代制度发展轨道的,而参与主体现代性的生成和参与心理所表现的理性化和契约化的公共文化精神是现代性生成的最深层的层面。从龙舟竞渡实行转型的现代性要素的揭示中可以知道,龙舟竞渡实现现代性发展是需要条件的,即使满足了现代性发展的条件,要突破传统日常生活世界的自然性、经验型和人情化的本质文化特征和运行图式,其现代性发展也需要一个过程。从现实发展情况来看,竞技龙舟的技术发展水平和群众参与都存在发展瓶颈,传统龙舟的地方群众参与状况要理想一些,但是受传统习俗的影响不利于更广大范围的普及提高。竞技龙舟和传统龙舟理想中的协调发展状况还并未出现。并且,龙舟文化的保存和开发也是一对始终存在的矛盾,当民俗从制作领域转为“制作与消费并存”的领域时,当文化消费已成为一种时尚和必需时,“反开发的伪保存”和“不保存的滥开发”同样都不是对龙舟文化和传统民俗真正意义上的珍视和保护。如何进行有效的保存和积极的开发仍然是龙舟竞渡推广普及的影响要素之一。由此可见,要想实现“民俗传统与现代竞技共存共荣”的兼得是需要条件的,不仅需要一个渐进和孵化的过程,更需要一种制度化的构建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