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动漫国产真人影视改编策略：融合与互动

国产动漫产业的异军突起固然令人刮目相看，但相较日本、美国乃至韩国的动漫产业而言，“国漫”的优质IP存量还远远不足。相比美国漫威公司的“超级英雄故事宇宙”，日韩已成体系的“漫画—动画—真人电影/真人剧集”产品转化链，国产真人电影想从国漫中遴选原著进行跨媒介改编，在可选择的作品数量、可借重的知名度乃至题材类型范畴等等方面仍较匮乏。因此，改编海外知名动漫作品不失为一条捷径，当然在将海外作品移至国内语境的过程中，需要经过一番本土化调整，方能不显得生硬刻意。

国产“漫改”真人电影此前虽也有改编自香港漫画家马荣成名作的《风云》系列、改编自日本同名漫画的《头文字D》（2005），但总体而言并不发达，且多为香港、台湾出品。因此2018年暑期档上映的《动物世界》（Animal World，2018）可谓内地“漫改”电影的全新突破，影片改编自日本漫画家福本伸行的漫画作品《赌博默示录》（1996年开始连载），影片视觉效果出众，情节紧张一波三折，口碑良好，票房收入破5亿元。遗憾的是，影片上映之际正逢《我不是药神》大火，没能占得票房先机，且本片投资规模较大，尤其视觉特效方面，尽管观众评价较好，5亿票房收入却不能实现收支平衡。

本文不深入讨论票房和市场话题，只看《动物世界》的内容获赞原因。原漫画及动画化之后的剧集（2007年出品）在内地观众群体中影响力极有限，并未贡献突出的知名度加持，但原著的内在戏剧性张力和题材巧思的确提供了国产动漫、通俗文学均未涉及的新奇视野，令这部影片的本土目标观众——青年群体耳目一新，无论资深二次元爱好者，还是普通观众都能得到较好的娱乐体验。青年导演韩延自编自导的这部影片，在将东瀛漫画本土化，使之更接中国“地气”方面做出了诸多努力，对比同样改编自这部漫画的日本真人电影《赌博默示录》（Kaiji: The Ultimate Gambler，2009），国产版本的改动尤为明显。

日本真人版对于漫画原著更加亦步亦趋，只不过将原漫画中画风怪异、甚至略显猥琐的主人公开司形象，改由俊秀的偶像男星藤原龙也诠释，而主干情节仍大体遵循原著及动漫剧集，剧情由船上赌场、高空铁桥生死赌局及与反派角色的二人对赌三部分组成。剧情安排是日漫中常见的“闯关升级”模式，人物塑造极为单面，且按照原著漫画的设定，主人公开司没有复杂的情感羁绊和前史，几乎单纯为了生存而战，虽然对个别同病相怜的赌友怀有一丝人性的怜悯，但整体风格冷峻，主要靠峰回路转的赌局情节吸引观众。(www.xing528.com)

在导演韩延亲自改编的中国版本中，剧情并未涵盖主人公数次赌博之战，而是将情节集中于船上赌场这一段之中，将这段原著情节放大并精心雕琢，主干剧情全部发生在赌场大厅这一封闭空间中，但同样做到了一波三折。缩减情节量意味着影片有更多时间去刻画主人公郑开司（李易峰饰），在日漫的类型模式里，常见超平面主人公和游戏化的闯关剧情，主人公的历险也像刷新纪录一样，成王败寇，道德判断模糊，改编成电影时亦依赖粉丝观众对于这种类型模式的熟悉和喜好。但对于绝大多数没有相关漫画接受基础的中国观众而言，创作者需要给郑开司更多奋斗的理由和讨喜的特质，吸引观众认同。于是导演在船上空间的主干情节之前，花更多笔墨介绍了京城胡同青年郑开司，他靠在游乐场扮小丑打工为生，心上牵挂着植物人母亲和暗恋的女孩子，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数学天才，天分得自数学教师老爸的真传，无奈老爸早年死于非命，让他的命运跌入低谷。他与护士刘青是青梅竹马，与害他房产抵押负债累累的李军是发小，他与两人对手戏时的京味对白、气质气氛都极富北京地域特色，让人恍惚觉得是《老炮儿》中的不肖子穿越到了这个假定性超强的漫改作品中。

影片主体部分的赌场戏，创作者为郑开司增添了更浓重的正义色彩和人情味，原作开司会为了仇富泄愤故意破坏豪车，是猥琐窝囊的典型日式“败犬”^[5]形象，到了赌船上从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到为了求生而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虽有成长，但谈不上温情。而《动物世界》中的郑开司面对欺骗自己的发小李军仍留有情谊，在受骗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发挥自己的数学计算天分，在搭档李军和小胖面前展现领袖气质，三人的互动中郑开司显得比原著更加重情重义。比起日本版本的三段赌局，本片仅用赌船一段，其实容易显得单调，但影片更多依靠人情气氛以及更华丽的场景设计、精彩的镜头设计吸引观众。郑开司与刘青的恋情虽是次要线索，但首尾呼应，也不乏感人的瞬间。若论不足，本片中大量昂贵的特效用于表现主人公精神疾患导致的“小丑”幻觉，这是日本原著和电影版未有的设定，而这些幻觉与主线剧情贴合的还不够紧密，似乎是为了炫酷而炫酷，耗费了资金，却未能取得理想效果。

从《动物世界》的例子可以看出，跨媒介改编海外知名漫画、动画作品，去其枝蔓，取其精华，并在细节处理上贴近中国日常生活方能获得成功。不可过度高估海外知名动漫IP的影响力光环，毕竟国内熟悉国外二次元作品的核心受众仍然是极有限的亚文化群体，且一些经典动漫作品年代较早，与当下这批二次元受众也隔着距离。能够为己所用的是新鲜的题材、精彩的剧情，这些经过受众验证，内容质量有一定保障，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些优势与本土化的情境相结合，吸引更广泛的影迷，而不只是二次元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