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边疆学研究：从线性走向复合

全球化的推进与中国快速崛起使中国边疆发生了重大的蜕变，其内涵更加丰富，从线性走向超越国界的复合性边疆，为新边疆观产生奠定了客观基础。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交通、通信等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冷战壁垒的消解，全球化进程加快，全球国家和地区之间联系的深度和广度得到空前发展，人类生活的范围大大增加，“地球村”一词就形象地表现了全球化进程加快带来的这种巨大变化。在这个巨变过程中，国家的行为及活动方式深受影响，国家对地理空间的占据和控制方式发生重大变化，超越主权的控制方式应运而生。国家为了实现或者维护其利益，会在自己主权管辖之外的其他地理空间开展没有主权管理性质的占有或者控制，诸如地球公地、他国领土以及不存在主权归属的太空，从而导致国家疆域形态的多样化；^[3]边疆理论研究表明，边疆形态也随之多样化，出现新的边疆形态，诸如战略边疆、利益边疆、太空边疆、底土边疆、经济边疆、文化边疆和虚拟边疆（也可称为数据边疆、信息边疆）等，边疆正在从传统的领土边疆向多元化的复合性边疆演变。

在这个剧变中，参与全球化进程的国家和地区都会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涉入边疆多元化的演变中，大国尤其无法置身事外。历史事实表明，越是及早积极谋划和参与，国家就会更主动和获益更多。例如，美国就是典型的重要参与者和受益者，19世纪美国西进运动逐步由中部向西部推进，产生著名的“移动的边疆”理论，完成美国领土内边疆开发。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美国的边疆逐步多元化，其战略边疆推及全球，其利益边疆、经济边疆和虚拟边疆等也遍布全球；在太空边疆和底土边疆方面，美国也是较早的开拓者、参与者和理论探索者。多元边疆活动的较早研究、开拓和参与使美国的各种触角遍及全球乃至太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特别是近些年来，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互联网正在改变世界，虚拟空间成为新的疆域，虚拟边疆^[4]形态实际上不但应运而生，而且受到密切关注，其中涉及巨大的国家利益，早已成为大国争夺极为激烈的新边疆之一。综合美国100多年的边疆研究和实践可以看出，美国正是在所谓追求“自由的边疆土地”过程中使其特质得以形成，其制度得以建立，其民族得以融合；^[5]美国不但利用“移动边疆”理论完成了美国本土开发和政治制度建构，也因“西进运动”使其国家得以一体化，所谓民主自由的制度和意识形态得以在其整个国土上完全确立。^[6]而且，美国战略边疆的演化始终使美国将国内矛盾转化为美国及其日益扩张的“边疆”之间的张力，从而保持了美国国内的统一性和稳定性，使其国外利益得以扩张，全球影响力得以形成。

面对全球化快速发展所带来的边疆形态的多元化，中国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一方面，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社会迅速发展，对外交流日益频繁；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崛起速度加快，参与国际活动大大增多，国际影响力快速提升；中国的海外利益大幅增加；中国融入世界的程度加深；中国的太空探索、深海探索和极地探索都向世界前沿迈进；中国在互联网领域也发展极为迅速。这些新情况表明中国利益早已超出领土本身，新的边疆形态遍布全球。另一方面，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部分地区和部分人民先富起来的政策导致中国东部和内地相对发展较快，人们较为富裕，而面积广袤的边疆地区则相对发展较为缓慢，当地群众相对较为贫穷，有些地区甚至成为不稳定的诱因，或者成为境外势力得以渗透和利用的薄弱环节；同时，海疆建设曾长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海洋领土权益屡遭侵犯，威胁和损害中国领土完整。上述国内外种种情况表明，中国国内边疆地区发展滞后不但制约中国现代化的实现，甚至危及国家统一、领土完整和安全，亟须均衡发展与全面建设；海外利益、太空利益和虚拟空间利益急剧增加，也促使中国从更加广阔的视野来审视国家的发展空间和边疆形态。(www.xing528.com)

从边疆理论的视角来看，世界全球化进程加快和中国迅速发展以及广泛参加世界全球化进程，给中国带来许多全新的空间和全新的发展需求。就国内而言，中国亟须跳出传统边疆观视野下的“中心—边缘”或者“内地—边疆”发展模式，国家需要加以统筹和均衡发展。从海外及太空发展来看，要吸收国际边疆前沿理论，以更加开阔的政治地理眼光及时审视国家发展的新空间，及早应对新边疆形态。以边疆研究的眼光来看，笔者认为中国边疆形态发生重大变化，这些变化的特点可简单概括如下：一是中国边疆正在从线性地理边疆向复合边疆蜕变，二是中国边疆正在从领土边疆向多元边疆与复合边疆演进，三是虚拟边疆正在成为亟须探索的最新边疆形态，四是中国利益边疆呈现出空前发展态势。无论何种变化，中国传统边疆观和现代边疆观^[7]都不足以描述新的边疆形态，都正在遭遇重大挑战，国家的发展也亟须寻找与之相适应的新型战略思维与架构，国家治理也亟须探索相应的理念与体系。

综上所述，随着中国边疆形态多样化的急速发展，中国边疆的广度、深度以及利益内涵的丰富性前所未有，呈现出国家活动空间的多样化、边疆形态的多元化及其整合的复杂化。换言之，从国家领土疆域的视角审视，中国边疆已经大大超出中国领土边界，大大超出传统边疆观和现代边疆观所包含的内容。因此，建立新的边疆观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