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粉碎了“四人帮”,一场10年的历史的、时代的悲剧终幕了。之后,全国人民批判了所谓的“两个估计”和“两个凡是”,并开展了“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使教育学工作者重新解放了思想,决心更新观念,矢志重振教育学。这在1978年萌发、1979年兴盛,历时10年之久的“教育本质”的讨论也可得到印证。1978年,于光远在《学术研究》上发表《重视培养人的研究》(于光远:《重视培养人的研究》,《学术研究》1978年第3期)一文,认为在教育这种现象中,虽含有上层建筑的东西,但不能说教育就是上层建筑。这是向当时“教育是上层建筑的一部分”的习惯性认识的挑战。“一石激起千层浪”,“教育本质”的争鸣汇成气候,《教育研究》杂志成为主要论坛。1978—1996年,全国各类报刊发表教育本质的讨论文章约300篇,关于教育本质的“生产力说”与“上层建筑说”之辩、“双重属性说”与“多重属性说”之辩、“社会实践活动说”与“特殊范畴说”之辩、“生产实践说”与“精神生产说”之辩、“社会化说”与“个性化说”之辩、“培养人说”与“传递说”之辩、“产业说”与“非产业说”之辩等等,确乎百花齐放,蔚为壮观。
1983年邓小平为景山学校题词:“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三个面向”是我国教育理论和实践的旗帜,它成为教育学界关注的主题,围绕它相互研讨,著书立说,形成热点。
如此活跃的学术气氛,与高师院校对教育学的迫切要求,促进了70年代末至80年代中期即“十年浩劫”后首批教育学教材的出版。刘佛年主编的那本《教育学(讨论稿)》于1979年出版时,在《前言》中说:“稿子是十多年前写的。现在看来,许多内容已经陈旧,理论上也存在着不少缺点和错误。”又说:“这个讨论稿在表述上,从概念、从方针政策出发多,从实际出发、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少。在编写时,我们虽然注意到把历史的叙述和逻辑的证明结合起来,可是由于水平的限制,没有做到材料与观点的统一。有的地方,只作论断,缺乏材料;也有的地方,材料堆砌,分析不足。文字也写得呆板,读起来很不生动。”并且“殷切期望不久就有较好的教育学教材来代替这本旧作”。自我剖析,存真求实;拳拳之情,寄于来者。
1978年,北京师大教育系教育学教研室率先编写了《教育学讲授提纲(征求意见稿)》(四个分册),1980年修订为《教育学讲授提纲》(上、下册);徐国主编的中师《教育学》试用课本,也于1979年出版;华中师院、河南师院、甘肃师大、湖南师院和武汉师院五院校一些同志协作编写的高师本科公共课《教育学》,于1980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首次出版,经多次修订再版,共发行200余万册,后由王道俊、王汉澜担任主编,对这本教育学进行了较大修改,于1988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教育学(新编本)》第1版,1989年又出版了第2版;南京师大教育系编的高师教育系专业基础课教材《教育学》,由人民教育出版社于1984年出版,它是在1980年编的《教育学》基础上作了较大修改而完成的;顾明远、黄济主编的中等师范学校《教育学》,作为试用本由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年出版,1987年为第2版;等等。
这些先声之作为带动我国教育学的迅速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在它们之后,到1990年12月为止,经与北京中国版本图书馆核实,我国公开出版各个类别、各种层次的《教育学》共111本(包括哈萨克文的、朝鲜文的)(瞿葆奎:《建国以来教育学教材事略》,《华东师大学报(教科版)》1991年第3期)。尤以1986—1989年为高峰期。在1979—1990年的12年时间里,可谓风起云涌,火树银花,且多有融会、取舍。1991年至今,估计又增二三十本。这表明教育学工作者力求使教育学教材配套,并在各种层次上,使比较单一化的教材转向多样化。各种教育学本子,在框架结构、理论研讨、反映实践、表达形式等方面,都有所尝试。在这么多教材面前,一方面感到有如“山阴道上,应接不暇”;另一方面,又不时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议论。对有的教材自诩在观点、内容和形式上的“突破”云云,论者称“雷声”与“雨点;”未必谐和;对有的教材以“新”、“填补了空白”自负,论者认为评价的主体在出书后的读者,而不是出书前的作者。诚哉斯言。
教育学的教材建设,在这一阶段是在改革开放的氛围中前进的。同时也面临着教材建设中的一些问题需要反思,例如,教育学教材较合理的教学目标是什么?又如究竟如何理解教育领域中的实践与理论、规律与政策、历史与逻辑、批判与继承等等之间的关系?再如教育学教材改革和建设的“出”路在哪里?还有,教育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的学科与作为一门课程的教材,其建设的关系怎样?如此等等。
在这个阶段,与教材并驾的是一批教育学专著的出版。例如厉以贤主编的《现代教育原理》(北京师大出版社1988年版)、张诗亚和王伟廉的《教育,科学学初探》(四川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成有信主编的《现代教育引论》(河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陈桂生的《教育原理》(华东师大出版社1993年版)、孙喜亭的《教育原理》(北京师大出版社1993年版)、方展画的《教育科学论稿》(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黄济和王策三主编的《现代教育论》(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陈桂生的《教育学视界”辨析》(华东师大出版社1997年版)等。此外,不少教育出版社先后出版了好多部教育学或教育丛书,还出版了一些参考资料,如华东师大教育系教育学教研室编的《教育学参考资料》(上、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年版),南京师大、上海师大、安徽师大、苏州大学、扬州师院教育学教研室合编的《教育学教学参考资料》(3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瞿葆奎主编的《教育学文集》(26卷共30本,人民教育出版社版)。(www.xing528.com)
原国家教委师范教育司为了推动教育理论的研究和建设,从1991年起,组织教育理论工作者、教育行政方面的专家和优秀中小学教师等成立了课题研究组,经五次研讨会,八度改稿,组编了《教育学学科建设指导性意见》(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这个阶段,还翻译出版了一批外国的教育学专著和教材,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编著、华东师大比较教育研究所译:《学生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米亚拉雷等著,郑军、张志远译:《教育科学导论》(国际教育局“教育科学丛书”之一,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思穗、马兰也译了这本书(教育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巴拉诺夫等编,李子卓、赵玮等译校:《教育学》(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版),陈历荣等也译了这本书(青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哈尔拉莫夫著,丁酉成、曲程等译:《教育学教程》(教育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休金娜编、华东师大比较教育研究所译:《中小学教育学》(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巴班斯基主编,李子卓、杜殿坤、吴文侃等译:《教育学》(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奥恩斯坦著,刘付忱、姜文闵等译:《美国教育学基础》(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年版);大河内一男等著,曲程、迟风年等译:《教育学的理论问题》(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筑波大学教育学研究会编,钟启泉译:《现代教育学基础》(上海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等。
综观这一阶段,我国教育学建设的成绩斐然可观,其方方面面,促成了中国教育学百年中的第三次热潮,而且是中国教育学百年史中一次空前的热潮。它似乎有如下主要特点:一是在主体上,思想解放,自觉性强,许多教育学研究者向历史负责,放眼世界,四海择珍,广收教育信息。二是在内容上,一些新的研究成果以及许多新的教育观念都被吸收到教育学中来。三是在方法上,思辨与实证、定性与定量互补为用的观念正在为大多数研究者接受,并逐步落实到研究过程中。四是在结果上,如前所述,各种版本的教育学如雨后春笋,有学风严谨、思路开阔、具有一定特色的著作,但也不庸讳言,还有为数甚少而社会影响甚坏的一些情况。如为评职称突击编写的所谓“复印式”教育学;热衷外延轻视内涵,套用新概念叙述旧话语编写的所谓“装潢式”教育学;借权行事,利用行政手段与“红头”文件发行的所谓“树碑式”教育学;“跨校合股”自编自用短平快的所谓“同仁式”教育学;以实利为目的编写的所谓“创收式”教育学。这是教育学界既要敢于面对自己,又要敢于面对别人,端正学风的问题。
台湾教育学者也有许多成就。在近50年中,前后编著正式出版的约四五十册,其中如田培林主编的《教育学新论》(文景出版社1968年版)、庄怀义等的《教育概论》(空中大学1994年版)、叶学志主编的《教育概论》(正中书局1994年版)、王家通主编的《教育导论》(丽文文化公司1995年版)、欧阳教主编的《教育概论》(师大书苑公司1996年版)等尤可注目;贾馥茗的《教育概论》(五南图书公司1979年版)、林玉体的《教育概论》(师大书苑1998年版),具有其独特观点;黄光雄主编的《教育概论》(师大书苑1990年初版,1991年增订版)印行最多。又如杨深坑的《理论·诠释与实践——教育学方法论论文集(甲辑)》等,甚有分量。
历史是“见证人”,它把中国百年教育学的光明与灰暗、荣耀与羞辱、进步与落后,努力和盘托出,让人评说。
(瞿葆奎,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200062。北京:《教育研究》,199901,7~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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