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问题,是宋明理学家们普遍关心的问题。张载、二程提出“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朱熹继承了他们的观点并有所发展。但是,不管是张、程,还是朱熹,其人性论的基本性质都是唯心主义的先验论。
王夫之批判了“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先验论色彩和人性的形而上学的划分,认为“天命之性”不是生而有之。而且,王夫之指出:“形之恶也,倏而赘疣生焉;形之善也,俄而肌肤荣焉,非必初生之有成形也。气之恶也倏而疣疾生焉;气之善也,俄而荣卫畅焉,非必初生之有成气也。”[13]认为“形之善恶”与“气之善恶”,都非生来就具有的,而是在后天中养成的。
在此基础上,王夫之提出“习成而性与成”的人性论思想。他说:“习与性成者,习成而性与成也。使性而无弗义,则不受不义,不受不义,则习成性终不成。使性而有不义,则善与不善,性皆实有之;有善与不善而皆气禀之有,不可谓天命之无。气者天气,禀者禀于天也。故言性者,户异其说,今言习与性成,可以得所折中矣。”[14]王夫之反对人性是天生的一成不变的,认为人的善恶都不是先天而有的。那么,善恶之性从何而来呢?王夫之认为,人的本性,是随人的年龄的增长,随人的生活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变迁的。“习成”指人后天的生活经历和实践活动,人性善恶都与后天的生活经历和实践活动息息相关。这就批判了理学中的唯心主义先验论的人性学说,肯定后天实践活动对人性形成的重要作用。
与人性来自后天生活经历的培养相联系,王夫之进一步探讨了“天理”与“人欲”的关系。王夫之指出,“天理”与“人性”并不是绝对对立的,二者相互联系,互相依存。他说:“礼虽纯为天理之节文,而必寓于人欲以见(自注:饮食,货。男女,色。)……故终不离人而别有天,终不能离欲而另有理也。”[15]王夫之认为,所谓“人欲”,就是饮食、男女之类。“天理”必须通过“人欲”来显示,不能离开人欲去寻求所谓纯粹的天理。“天理”和“人欲”不是相互对立的,而且,天理正是依靠人欲得到表现的。
王夫之说:“饮食男女,皆性也。注:理皆行乎其中也。”[16]又说:“人欲之大公,即天理之至正。”[17]王夫之肯定“人欲”即“饮食”、“男女”只要是正当的,就是“天理”,是完全合理的。天理不是外在于人欲,而是流行于人欲之中。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王夫之认为“人欲”就是“天理”。他说:“若圣人,则欲即理也。”[18]又说:“圣人有欲,其欲即天之理。天无欲,其理即人之欲。学者有理有欲,理尽则合人之欲,欲推即合天之理。于此可见:人欲之各得,即天理之大同;天理之大同,无人欲之或异。”[19]把“人欲”视为“天理”。王夫之认为,天无所谓“欲”,所以“理”就是人欲,在“人欲”之外不存在一个什么抽象纯粹的“天理”。而且,“理尽”就是符合“人之欲”,满足人的各种不同的“人欲”,就是符合“天之理”。天理与人欲是相互关联,相互统一的。
王夫之通过“天理”与“人欲”统一性的论证,批判了理学家的“存天理,灭人欲”的禁欲主义,揭露了理学人性论的虚伪性,把人们追求正当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求,视为一种合理的人性表现,这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上无疑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但是,应当看到,王夫之把“人欲”当作“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共焉者也”,说人欲是人人共有的普遍欲望,这就抹煞了人欲的具体历史内容,把具体的人欲理解为抽象的普遍原则,忽视了人欲具有时代、阶级的差异,这就导致了王夫之人性论的形而上学的性质。
总之,王夫之的哲学思想,是十七世纪中国特殊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他总结性地批判了宋明理学的是是非非,创立了别开生面的唯物主义哲学体系,成为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辨证思想的集大成者。王夫之出入理学,既与宋明理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宋明理学的总结者,他从理学中脱颖出来,对宋明理学进行了总结性的批判。可以说,理学成于船山,毁于船山。
【注释】
[1]《张子正蒙注·太和》。
[2]《思问录·内篇》。
[3]《尚书引义》卷四。
[4]《读四书大全说》卷九。
[5]《周易外传》卷二。
[6]《思问录·内篇》(www.xing528.com)
[7]《读四书大全说》卷十。
[8]《周易外传·系辞上传》。
[9]《张子正蒙注·太和篇》。
[10]《四书训义》卷八。
[11]《尚书引义》卷三。
[12]《尚书引义·说命中二》。
[13]《尚书引义·太甲二》。
[14]《尚书引义·太甲二》。
[15]《读四书大全说》卷八。
[16]《张子正蒙注·乾称篇下》。
[17]《读四书大全说》卷二。
[18]《读四书大全说》卷四。
[19]《读四书大全说》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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