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海洋交通事业,在郑和七次(1405—1433年)下西洋结束前,一直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41]。后来,特别是满族于1644年的入关,致使中国的海外航行事业一落千丈。
中国海洋交通的发展,考古资料和文字资料都有较多反映。新中国建立以来的考古发掘表明,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中国可能已经有了海上交通。如在辽东半岛的新金,台湾的澎湖良文港、高雄、台中,香港的舶辽洲等地,先后发现了中国先民首先在黄河流域创造的彩陶文化的遗址。在大连市的羊头洼及台湾的高雄、台南、新竹、彰化等地,也发现了兴起于山东半岛的黑陶文化的遗址。这些遗址的发现,说明了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我们的祖先在辽东半岛与山东半岛之间,以及内陆与台湾岛之间,有着相当水平的海上往来。
夏、商、周三代的海上交通,有大量文献资料可作证明。《竹书纪年》载:夏芒“十三年,东狩于海,获大鱼”[42]。《诗经·商颂》中有“相土烈烈,海外有截”[43]的诗句。“相土”是商汤的祖先,“截”是治理之意。这说明商族在相土时,势力已伸展到了大海上。唐代编辑的《艺文类聚》引《周书》的话说,周成王时,“于越献舟”。“于越献舟”,必以海上北航不可,这无疑也是中国古代海上交通出现的反映。
春秋时代,海上交通有了一定发展。西汉刘向《说苑·正谏篇》载:“齐景公(公元前547—公元前490年)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生于春秋末年的孔夫子也曾说,他想“乘桴(即小舟)浮于海”[44]。
从先秦直到鸦片战争前,中国逐渐形成了以上海为枢纽的近代海上航路,上海以北,称北洋航路;上海以南,称南华航路。
1.北洋航路的发展
据载,周敬王三十五年(公元前485年),吴国大夫徐承即曾率水军自海上进攻过齐国;周敬王三十八年(公元前482年),越国军队乘吴王夫差北上与晋君会盟黄池的机会,派范蠡和舌庸率水军沿海岸北上,驶入淮河,切断吴王归路。
灭吴后五年即公元前478年,越国又从会稽迁都山东半岛的琅琊(今藏马县之东)。越迁都时,随行者有“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45]。越国范蠡为避免勾践诛杀,于是“浮海出齐”,“乃装其轻宝珠玉,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46]。这几条资料表明,至春秋末,中国北洋航路已经开通了。
北洋航路在战国时有了新的发展,其主要表现是这时已出现了一些重要港口。如燕国的出海门户碣石(今河北昌黎县北)、齐国的出海门户转附(今之罡半岛)和琅琊。
秦统一六国后,对海上交通也很重视。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第一次东巡齐地时,曾沿渤海南岸亲自乘船到过黄(今山东黄县东南)、腄(今山东福山东南)、之罡、成山(今成山角),并到山东半岛东南岸登过琅邪台。这次东巡时,秦始皇曾“遣徐巿(音福)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47]。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年),秦始皇又亲自到渤海北岸的碣石,派遣燕地方士卢生入海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东巡渤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至之罡,然后自海北上至琅邪,并经崂山、成山角,至之罡[48]。三国时,东临大海的魏、吴两国,都有规模很大的海上活动。魏明帝景初元年(237年),派司马懿出征辽东攻灭公孙渊时,曾使用水军,并派船队浮海占领公孙渊控制下的乐浪(今平壤附近)和带方(今汉城附近)二郡。而吴国曾多次派遣军队渡海前往辽东,同公孙渊进行通商,其中孙权嘉禾元年(232年)的一次通商船只多至百艘,第二年又派去一支船队,仅随行士兵达万人。当时,吴国的船队还曾航海到达鸭绿江流域的高丽国。
隋唐时期,海上的交通相当发达。隋炀帝第一次攻打高丽时,大将军来护儿率水军从山东半岛东莱出发,曾攻到平壤城下。《资治通鉴》说,这次来护儿“帅江、淮水军,舳舻数百里”,抵平壤城下“精甲四万”[49]人。到了唐代出现了著名的海港城市扬州。从这里向北通登州(今山东蓬莱)、莱州(今山东掖县)、平州(今河北卢龙)及辽东的都里镇(今旅顺附近)。其中登、莱二州也是海港城市。
元世祖忽必烈时,从上海附近的刘家港到杨村(今河北省武清县境)间先后开辟了三条南北海运航线。据有关专家研究成果,三条航线大体如下:
(1)至元十九年(1282年),江南船队从平江路刘家港(今江苏太仓县东从浏河)出发,绕过扬州路海门县(今江苏海门县)附近的黄连沙头、万里长滩,向北经密州(今山东诸城县)、胶州(今山东胶县)界,转向东北至成山角,然后向西,沿渤海南岸,至达界河口(今天津海河口),再溯河而上到终点杨村马头(今河北武清县)。这第一次航行,其出动平底船60艘。从1282年8月启航,至第二年三月才抵达直沽(今天津),航行约七个月时间。这次北上,因靠近海岸航行,往往受阻于浅滩、暗礁,前行相当困难,说明这条航线经济价值不大。
(2)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官史朱清建议另行“踏开生路”。这次航行自刘家港出发,先至海门东沙咀,由万里长滩附近放大洋,过清水洋、黑水洋,至成山角,然后向西,沿渤海南岸附近的刘家岛(公刘岛)、之罡岛,抵界河口,再达杨村。这次所开辟航线,若顺风,约半月可达终点。如果“风水不便”,需得一月或四十日可达终点。这条航线,虽然基本避过了浅滩、暗礁的阻碍,但因靠海岸附近航行,航线多弯曲,航程较远,所以需要时间较多。
(3)至元三十年(1293年),官史殷明略另开新航道。这次航行,自刘家港出发,先至崇明州,然后放洋东行至黑水大洋,再向北直往成山角,再向西直达杨村。
明代海上交通也有所变化,其中主要是海外航道有所改变,起点由刘家港起航,直抵界河口,再达杨村。这次所开辟航路,当时多在夏历四五月以后才航行,可利用南来的信风,航行迅速,“不过旬日”可达界河口。这条航路一直沿用至今。
元朝初年,历尽艰险,开辟海上南北航路的原因是什么?这主要是因为,元朝定都大都,京师地区的人口大增,所需粮食和布帛等手工业品数量也相应大增。京师之需,华北地区以及中原各地无法满足。同时,自“靖康之难“以后,中国的经济重心已完全转移到了南方,所以京师之需只有仰赖于南方。为解决南方生产品的北运,元朝已经疏浚和开凿了南北大运河,但运河所运南方产品有限,仍不能满足京师之需,在这样的条件下只好求助于海运了。
清朝初年,由于郑成功在厦门和台湾坚持抗清斗争,清朝曾一度实行海禁,漕运全靠京杭大运河。台湾郑塽归服后,海禁开放。至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清政府规定,漕粮改折现金,从此海道漕运一度停运,所以海运时有兴废。
2.“南华航路”的发展
古代北洋航路,以本国北方为主要航运对象,而“南华航路“则以南洋、西洋的外国为主要航运对象。这是中国海上交通的一个重要特点。
在三国以前,中国南方的经济、文化远比北方落后,海洋交通的发展也是如此。南宋以后,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南方海洋交通也逐渐超过了北方沿海一带。
东南沿海地区的海上交通,最早约出现于春秋时期浙、闽等沿海一带。据《越绝书》卷八四记载,当时居住在浙江沿海一带的越人业已形成的生活特点是:“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战国时期,在南方开始出现了海港。如长江口附近的吴(今苏州)、会稽(今浙江绍兴)、句章(今浙江宁波西),是越国的港口;东瓯(今温州)、东冶(今福州)、番禺(今广州)等是南方各越族的港口。
汉武帝在建元三年(前138年)和元鼎六年(前111年),两次派楼船从会稽(今苏州)郡和句章(今浙江宁波西)出发浮海南征闽越和东越。
东汉时,南方航海事业已有一定的发展。据《后汉书·郑弘传》载:由于多次疏浚大运河,使运河全线畅通,海运的必要性降低了,“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今福州)汛海而至,风波坚阻,沉溺相系”[50]。
三国时,吴大帝孙权黄龙二年(230年),因听说东冶海外有亶、夷二洲,特派将军诸葛直、卫温统率甲士万人,浮海探寻,结果未找到亶洲,而仅找到了夷洲,即今日的台湾。
东晋时,法显和尚西行印度、锡兰(今斯里兰卡),返国时从锡兰乘船到达福建泉州。这表明早在东晋时,中印、中锡之间已存在远程海上交往。
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命朱宽等到流求(今台湾);三年后,又派陈棱、张镇州率军万人,渡海经澎湖达流求,流求人“往往诣军中贸易”[51]。
五代十国时,中国的海上交通重点已转向南方。据《十国春秋》记载:吴越国都城杭州附近的杭州湾,已是“舟楫辐辏,望之不见其首尾”的盛况。大食国(波斯)的猛火油已由海道经吴越、南唐转输北方。
宋元时期,中国已同南洋、西洋不少国家有海上贸易。元朝时,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来中国游历,并在中国任官十七年,后离泉州经海路返回意大利。
明朝中期,发生了盛况空前的郑和七次下西洋的重大历史事件,而郑和下西洋的结束,曾使中国的航海事业一落千丈。
清朝初年,郑成功、郑经、郑塽三代占据台湾抗清,清政府于是实行海禁。郑塽归服后,清弛海禁,海运有所恢复。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南华航路曾长期受西方列强控制。1949年以后,南华航路才真正回到中国人民手中。
【注释】
[1]《战国策》卷3《秦策一·苏秦始将连横》,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18页。
[2]转引自《诸葛亮集·诸葛亮传》,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6页。
[3]《战国策》卷8《苏秦为赵合纵》,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77页。
[4]《史记》卷30《平准书》,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418页。
[5]《汉书》卷28《地理志上》,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532页。
[6]参见《汉书》卷28《地理志上》,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561页。
[7]《国语》卷15《晋语九·窦犫谓君子哀无人》,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144页。
[8]《尚书·禹贡》,转引自《汉书》卷28《地理志上·扬州》,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528页。
[9]《尚书·禹贡》,转引自《汉书》卷28《地理志上·扬州》,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528页。
[10]《汉书》卷28《地理志下》,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668页。(www.xing528.com)
[11]《隋书》卷76,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735页。
[12]《旧唐书》卷69《薛万彻传附卢祖尚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522页。
[13]《史记》卷129《货殖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270页。
[14]《晋书》卷120《李特载记》,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3023页。
[15]《晋书》65卷《王导》,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746页。
[16]参见《中国通史参考资料》第4册,《古代部分》,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25页。
[17]《三国志》卷47《吴书·吴主传第二》,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118页。
[18]《晋书》卷76《张闿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018页。
[19]《宋史》卷173《食货志》,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4182页。
[20]《宋史》《食货志》,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540页。
[21]《抱朴子·外篇校笺》卷34《吴失》下册,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145页。
[22]《晋书》卷26《食货志》,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792-793页。
[23]《小雅·大东》,《毛诗正义》卷13-1,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460页。
[24]《国语》卷2《周语·单子知陈必亡》,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17页。
[25]《史记》卷69《苏秦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254页。
[26]《战国策》卷22《魏策·张仪为秦连横》,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208页。
[27]《史记》卷129《货殖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3264页。
[28]《汉书》卷51《贾山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328页。
[29]《史记》卷88《蒙恬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570页。
[30]《国语》卷19《吴语·句践袭吴》,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173页。
[31]《史记》卷31《吴太伯世家》,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473页。
[32]《史记》卷29《河渠书》,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407页。
[33]《晋书》《杜预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031页。
[34]《隋书》卷24《食货志》,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683页。
[35]《隋书》卷3《炀帝纪上》,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70页。
[36]《隋书》卷3《炀帝纪上》,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63页。
[37]《资治通鉴》卷226《唐纪》,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7286页。
[38]《宋史》卷93《河渠志三·张方平论汴》,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323页。
[39]《宋史》卷97《河渠志七》,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406页。
[40]《清史稿》卷150《交通》,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4460页。
[41]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是在1476年,麦哲伦实现环球航行是在1519—1522年。
[42]《竹书纪年》卷下《帝芒》,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3页。
[43]《诗经·商颂》,《毛诗正义》卷20-3《长发》,《十三经注疏》上册,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626页。
[44]《论语·公冶长》,《论语注疏》卷5《十三经注疏》下册,中华书局影印本,1980年版,第2473页。
[45]《史记》卷41《越王勾践世家》,中华书局1959年版,1752页。
[46]《史记》卷41《越王勾践世家》,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752页。
[47]《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47页。
[48]《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44页。
[49]《资治通鉴》卷181《隋纪五》,中华书局1956年版,5663页。
[50]《后汉书》卷33《郑弘传》,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156页。
[51]《隋书》卷64《陈稜传》,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5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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