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窟：奇迹诞生的地方

几张长椅上躺着两三个人

原来是瓜州本地居民

不为赏壁画和雕塑

只为这里的一抹清风、一泓流水

离开嘉峪关，西去无人烟。唯有荒冢！

然而，渐渐地连荒冢也没了。路过一片古老的雅丹地貌，颓倒的土垣成行成列，即便不远处尚有一丝绿洲，在此也戛然而止，一切生命看似都已经坍塌。风声呼啸，连声哀叹都感触不到。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看透生死，此行却让我知道对于生命我是有多么渴望。

我们要去敦煌，那个飞天曼舞的地方。不过，在让心飞起来之前，我们先去了酒泉的瓜州。

以前在四川省博物馆里看张大千临摹的敦煌壁画，一幅“水月观音”让我伫立良久。后来得知此画并非出自敦煌的莫高窟，而是源于有莫高窟“姐妹窟”之称的榆林窟，于是冲着“水月观音”的安详和美丽，游人罕至的榆林窟顺理成章地被我列入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三岔路口竖着一块高高的标牌，指明向西是敦煌，向南是榆林窟。路非常好，几乎没有车，要不是GPS^[1]仪的提醒，车飚到时速140公里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路边还有一块标牌，上面写着这里是“安西极旱荒漠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但我疑心那“极旱”二字是不是写错了。眼前分明是广袤的草地，只是这里的草地生得特别，一丛丛的，彼此并不相连，于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那黄土地的底色。草地上间或有许多柽柳，开着淡紫色的花，远观葳蕤一片，在蓝天下分外地抢眼。牛羊星罗棋布，野鸟展翅飞舞，如果是“极旱”之地，又何来的这般生机勃勃？

谜一样的还不止这些。佛窟通常都是雕凿在高高的崖壁之上，可是我们都已经看见了榆林窟停车场的招牌了，眼前却依然只是一片平地。放眼之处，唯有遥远的祁连山主峰上的皑皑白雪泛着银光，周围哪里来的崖壁？我们带着狐疑将车停了下来，但依然四顾茫然。没有人，连座建筑都没有！这里只有一块平地，但路牌和GPS仪的指示明确无误——目的地已到达。榆林窟，你到底在哪里？

终于留意到前方约百米处有块宽宽的石碑，我们用望远镜看过去，上面刻着“榆林窟”三个大字。晕了！那就走过去看看吧，虽然诡异，也只能如此了。(www.xing528.com)

刚靠近那块石碑，立刻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天啊，在这里！”每个人眼睛都放出光来，嘴惊得半晌也合不拢。

大地豁然裂开一道百米宽的口子，一股流水从中潺潺而过，而那些石窟就在被流水切割出的峡谷两侧的崖壁上，与峡谷中的盈盈古木相对千年。若不走近，哪里能发现这藏于地平线下的奇妙世界？

带着震撼与惊喜，我们沿着修好的石阶往下走。峡谷中浓荫蔽日，风凉无限。几张长椅上躺着两三个人，一问原来是瓜州本地居民，不为赏壁画和雕塑，只为这里的一抹清风、一泓流水。

榆林窟的人类活动以研究为主，刻意保持低调，以免游客过多干扰科研工作，讲解员也只开放七个洞窟让我们欣赏。同时，我犯了个极度愚蠢的错误——戴着墨镜。这一路上灿烂之极的阳光，早让我习惯将墨镜当眼镜用了。如今进了这黝黑的洞窟，真是欲哭无泪啊！好在讲解员姐姐体贴又大方，用手电照得足足的，让我贴近了去看。

壁画之精美，色泽之光鲜，雕塑之细腻，虽一一有所体会，终究因为视线原因而心存遗憾。艺术的奇妙让人无法用游记的语言来描绘，或许在将来我会写一首诗来尝试触碰那种心灵的悸动。如果你有所期待，那么请多点耐心。我要酝酿很久，因为那天的我，已经陷入了漫天的佛国妙音之中，彻底忘却了红尘。

位于峡谷两侧崖壁上的榆林窟

参观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当走出洞窟时，却仿佛已历经百年。

我们贪图这里的清凉，又坐了一会儿，随后望远镜的视野里竟然“跳出”好几张生面孔来：那满世界飞舞的竟然是岩燕！这些崖壁不仅是佛门弟子打坐说法之地，也是岩燕世世代代的美好家园。岩燕雏鸟已经出巢，正在练习如何飞翔。它们灰色的身躯异常灵巧敏捷，佛国的飞天只怕也要自叹不如。一只漂亮的灰背伯劳也来凑热闹，就停在眼前的树枝上。它偶然一个回眸，透着水晶一样闪亮的目光是它那副天生的墨镜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身后的树枝上还有小鸟在跳，麻雀吗？哦，不是！山麻雀？也不是！胸口围着一片黑兜兜，原来是家麻雀！它们不是新疆才有分布的么？仔细再看看资料，甘肃这边也有一个分布点，而且竟然就是这里——榆林河峡谷！

榆林窟是一个诞生奇迹的地方。榆林河水来自高山上冰雪的消融，可一出山就消失在了地下，所以才有了这处“极旱”地区草木丛生的奇景；到了榆林窟附近，它又冒出地面，天长日久，生生地切出一个峡谷，孕育着绿树野鸟，滋养了佛国众僧。即便是今日匆匆地到此一游，它又何尝不是我们生命旅程之中的一个奇迹呢？

【注释】

[1]GPS为全球定位系统的英文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