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旌湖里野鸭的保护与感人故事

白眼潜鸭雄鸟浑身呈现出深沉的紫红色

仿佛一杯醇郁的葡萄酒被不小心打翻

泼洒在它的身上

鸟友“小暴”是高手！高手不在于身高，他似乎比我的“海拔”还要低一点；高手自然也不在于趾高气扬，而在于淡定如一潭深水，最多轻叹一句“这鸟儿咋这么不给力”！此外，高手在于写观鸟记录直接用英文名或者干脆用拉丁学名；高手还在于为了找鸭子看，把整个成都平原的水系画了一张汇总图；高手更在于外出看鸟很讲究可持续发展，哪怕已经晚上8点钟也一定要回家和老婆一起吃晚饭。高手也是相对的，而他身边也有一些“懒人”，比如“自然派”。用“自然派”的话说：“跟着‘小暴’，看二手鸟就有保证！”这家伙姗姗来迟，却兴奋异常，想来也是许久没看鸟，憋得慌。

我们仨上了去德阳的车后，我才知道今天还有两位鸟友，分别为雅安的小孙和深圳的“清溪”。这两人前不久在江苏如东的水鸟调查培训会上认识，这次“清溪”来四川出差，有点富余的时间，少不了凑一块儿看鸟。他们早已身处雅安，据说白天是左边看熊猫，右边看淡绿鹛，晚上则是川菜川酒好吃好喝直到醉意朦胧。两人现如今已经到了德阳，正等着我们。

德阳城看上去挺干净，可缺少阳光的垂青让这座城市显得颇为清冷。“小暴”说看鸭子的地点就是市内的河道。看惯了在海边百米开外的浪中沉浮、见人就飞的野鸭，听闻此言，唯觉匪夷所思，心底嘀咕：“那能看到几只鸭子，一二三四只？”“小暴”却对另一件事情觉得匪夷所思——太阳——这个在成都平原的冬季极为罕见和珍贵的东西，突然从晨雾里跳了出来，光芒万丈！

如果说阳光对“小暴”而言是给力，那么德阳的鸭子给我和“清溪”的感觉就是震撼。我总以为看野鸭的地方是芦草横生、滩多水广之地，再配上斜阳烟柳，诗情画意逍遥似神仙不说是必需的，那也是相当可行的。可是这德阳的情景呢？一条市内的大河，两岸被大石块和水泥整齐地约束着，河上有十座桥，桥下都是水闸，相当于一条河变成了9个层层叠叠的浅型水库；河水清冽，丰茂的水草随波摇曳。这河足够宽，而且人下不去，鸭子可以安心地游弋，但是河又不太宽，游客可以很方便地欣赏和拍摄鸭子。然而，因为没有滩涂，所以河中主要是鸭类、和鸥类，但鸻鹬和鹭类就完全没可能了。

但是，有鸭子还不够么？每一个小水库内平均有400～800只。种类么，东部沿海常见的这里都有，东部不常见的这里也有。斑嘴鸭、赤膀鸭、赤颈鸭、绿翅鸭、绿头鸭、针尾鸭相当多，琵嘴鸭却相对较少。这或许是因为琵嘴鸭喜欢吃浅水底淤泥里的东西，而这里的水还是略深了一点，它们不太容易觅食的缘故。罗纹鸭也不算多，虽然漂亮得可以与鸳鸯媲美，但却总是爱埋头睡觉，让人难以一睹芳容。这些鸭子不会潜水，只能屁股翘得高高地将头扎在水下猛吃水草，露出肚皮，等憋不住了再一个翘身，溅起更多的水花。它们一只接着一只地翻着，那水花便一个接一个散开去，如水面炸起一溜烟的鞭炮，煞是有趣。(www.xing528.com)

太近了，近得我都有些不认识这些常见的鸭子了！比如那赤膀鸭，这是我第一次用双筒望远镜看清楚它朴素外表下充满诱惑的栗红色的翅膀；针尾鸭的雌鸟正在换羽，让我总是由于它那泛白的脸颊而怀疑会不会是斑背潜鸭。说到这里的潜鸭，白眼潜鸭、凤头潜鸭和红头潜鸭的数量都很可观。对于白眼潜鸭，此前我还是于2009年在洞庭湖的凄风苦雨中看过那么两眼，今天的阳光如此给力，那白眼潜鸭雄鸟浑身呈现出深沉的紫红色，仿佛一杯醇郁的葡萄酒被不小心打翻，泼洒在它的身上。凤头潜鸭则是蓝中带紫，低调地慢慢游来游去。总是伸着脖子的红头潜鸭，高昂着棕红色的头颅，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除了这些，你看那翘鼻麻鸭，胸口两侧耷拉着棕色围巾，背上分明是西裤吊带，翘着的大红嘴巴似乎叼着个烟斗，一副欧派绅士的风度。普通秋沙鸭还停留在一夫多妻制的旧时代，雌鸭没有争风吃醋，夫游妻随妾绕，和谐共处好得很。

翘鼻麻鸭（林子大了　摄）

要说美貌，尖嘴如刺刀、发髻堪比麦芒、身染浓墨、脚浸红霞的普通秋沙鸭并不输给它几位赫赫有名的“表兄弟”（比如中华秋沙鸭），却因为生存和繁殖能力更强，活得更好，竟然就得了个“普通”之名，不知道它是否要暗笑人类评判标准之愚蠢。中华秋沙鸭据说在这里也出现过，但那像是一个传说，而我更喜欢眼前能看见的斑头秋沙鸭。是何人有如此潇洒之力，寥寥数笔，在这洁白如宣纸的身体上涂染了几道墨线，似春兰叶舒，如水舞云流。斑头秋沙鸭恰似穿着雪白道袍的世外隐士，那些墨线是系衣的带子，垂若柳丝又随风忽飞。收官之笔一定要画龙点睛，于是戴着京剧大花脸脸谱的花脸鸭粉墨登场了。比绿翅鸭大不了多少的它，凭着一张花脸显得尤其桀骜不驯，仿佛天下之大，唯我独尊，尔等众生，皆是浮云！就连向来在鸟类中不起眼的雌鸟，花脸鸭的雌鸟竟然也在嘴角挂了两粒珠宝，那个炫耀，甭提了！

至于类，黑颈竟然在起初被我当作小给忽略了。想必它很不甘心，直接一个猛子扎到我面前浮上来，用红珊瑚珠一样的眼睛幽怨地盯着我，看得我不得不心生愧意。凤头也有，个头虽大些，却不会以大欺小，与其他相处甚欢。鸥只有两种，除了两只普通海鸥的亚成体，都是红嘴鸥。普通海鸥比红嘴鸥大不了多少，非繁殖期的羽色也相近，但与后者不同的是脸上没有那个黑斑，倒是脖子后面有很多麻点儿，让我想起炒米糖来。

斑头秋沙鸭（村长　摄）

我们就这样沿着河边两岸慢慢走慢慢看，不少行人也来凑热闹，自然少不了对观鸟和爱鸟的推广。从交谈中得知，德阳市内之所以有数以千计的野鸭如此安宁地生活，与地方政府的保护密不可分。据说对于违法贩卖者，一只鸭子罚款500元，而购买者也要罚款300元。这里的居民喜爱这些天外娇客，一直都很自觉地加以保护。

德阳及其附近的绵阳都是1949年后兴起的工业城市，听居民口音也都来自天南地北。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心中对这些南来北往的候鸟更多了一份善意。期待终有一天，在全国也可以像在德阳甚至国外那样，人在河畔，鸟在身旁。